萧千夜走到蜃怪面前,他往前踏一步,魔物就往后退一步,低道:“人心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它经不起任何的试探,可是总有人,妄图以神的身份揣测人心,上天界一贯自恃为神,他们总喜欢肆无忌惮的窥视人心,并且随心所欲的篡改、抹去珍贵的记忆,他们把自己放在统治者的位置上,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让人作呕。”
退无可退之后,蜃怪抵住一块巨型冰面,那种唤醒它的强大力量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阻,一直无法给予支援,而对方手中璀璨的神力长剑却已经在这一刻直勾勾的指向了它的瞳孔,面前的男人露出冰凉的笑,仿佛刚才幻象里那番惨烈的景象并不能让他动摇分毫,同样冷漠的声音传入耳畔:“何必给我看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做过的事情,惩罚、谩骂、责备,我也从来没有辩解过一句,那就是真实发生在飞垣上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抹去。”
剑尖的光吞吞吐吐,手持长剑的人却罕见的没有动手,自嘲的笑着:“若是换成上天界,无非就是再来一场血荼大阵,他们会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历史上彻底抹去,毕竟——神,怎么会有错呢?”
蜃怪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周围的空气比冰封了它多年的寒冰还要阴冷,萧千夜的眼神沉郁而凌厉,用力抬手揉了一下额心,明明处在绝对的优势上,他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眩晕,那个在黑棺里孤独死去的小小身影在眼前反复摇曳,变成一朵枯萎的白花在他眼前湮灭消失,那样的绝望和无助让他握剑的手情不自禁的抖动,又在重新紧握之后直接切掉蜃怪的半截身体!
这一剑带着压抑的痛苦,让他璀璨的双瞳赫然重新转变成凶兽特殊的冰蓝色,这样的蓝色比周围的冰封更加刺骨,在血水冲天迸射的同时,血腥味冲入鼻腔,萧千夜剧烈的颤了一下,瞬间就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燥热起来,他倒抽一口寒气,在失去骨翼和犄角之后,古代种的力量变得非常难控制,如今只是杀戮心一起,他就恨不得将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部撕成碎片!
他死死按着额头,却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沫,某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瞬间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魔物的血肉是凶兽的美食,吞噬与被吞噬,从来都是他们这种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就在他伸出手试图将眼前濒死的蜃怪撕得更碎好一口吞掉之际,玉玲珑从袖间悄然滑落,萧千夜回过神来,在它即将砸到冰面上的前一秒小心的捧入怀中,这种形似玉石的仙草有着非常淡的清香,让他几近失控的理智倏然清醒过来,终于回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顿时,所有的渴望都消失了,他收起玉玲珑,再也不看那只垂死挣扎的蜃怪,扭头就准备离开五帝湖南岸。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一道细细的纹路从远方光速蔓延到萧千夜身边,同时黑光从裂缝下方急射而出,逼得他立刻抽身躲避,不过短短数秒,他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往下坠落,铺天盖地的黑光压顶而来,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骤然消失,他拼尽全力的在坠落中保持平衡,恍惚瞥见另一束强悍的金光劈开了眼前的黑暗,光明照入的刹那间,强大的力量撞击让整个五帝湖的冰封镜子一般破碎,多年不见的湖水翻涌而来!
一时躲闪不及,萧千夜已经被湖水冲出了好远,与此同时,东岸的恶战也接近尾声,夜王孤注一掷的震碎冰封,然后在下一秒被古尘搅散了残留的幻影,夜王的面庞开始破碎,已经不能继续靠着神力在封印地附近幻化成型,在彻底消失的前一瞬,那张模糊的脸昂首吐出了一声呼啸,仿佛在召唤着什么,无数镜妖从四面八方掠来,穿过满是碎冰的湖水,朝着下沉的人利箭般追去。
“你想把他拉入奉天泉眼!”帝仲冷斥一声,古尘的刀光朝着镜妖迸射过去,但是他一退步,夜王的力量霎时笼罩下来,日光被黑夜取代,无星无月一片暗沉,整个东冥的魔物都听到了冥冥中的召唤声发出亢奋的高鸣,帝仲只得放弃镜妖,古尘再一次刺入冰面阻拦夜王之力的扩散,那张已经飞速破碎的脸嘴角噙着冷笑,眼里杀气渐重,“血荼大阵有着连上天界也不能无视的、最为严苛的血脉限制,只要他被拉入奉天泉眼,神仙也别想再救他!我一个人很无聊啊,呵呵,让他一起进来,感受一下地狱的绝望吧!”
“千夜!”帝仲担心的脱口,才想追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天边的光竟然重新照了下来,他惊讶的顿步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劈开了夜幕,像一束耀眼的白色流星扎入湖水中,四下里忽然起了风,时而和煦,时而凛冽,风的力量搅动着浮冰,是萧奕白千里迢迢的冲入了五帝湖,在弟弟即将被镜妖拖入奉天泉眼的前一秒,拼尽全力的拉着他的衣袖奋力一起跃出了水面!
帝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化之术!他是靠着光化之术过来的,这个法术上的天才,真的掌握了潋滟留在雪碑上的法术!
那一瞬间,帝仲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虚无的躯体疲惫的难以自制,仿佛所有的力量都从他的身体里抽离,连古尘都险些直接从掌心滑落,他不动声色的调整气息,目光凝视着南岸附近死里逃生的兄弟俩,自己则无声的离开。
惊魂过后是死一般的宁静,东冥骚动的魔物并不敢冒然闯入这片禁地中的禁地,亢奋的镜妖则被水流卷入了奉天泉眼,萧千夜似乎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呆滞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呛了几口水正在大口咳嗽的大哥,露出做梦一样迷茫的表情,直到萧奕白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晃着他的脑袋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怎么了?脑子进水,变成傻子了?亏你小时候还在海军呆过一年,水性也太差了吧?”
“大哥!”他惊呼脱口,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下意识帮他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