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一愣。
在末世还没有开启的时候他曾经玩过一款电脑游戏。游戏的主要内容就是给城堡里的怪物做饭，制成的料理里包含了鲜血、肉块和各种不知名物体。你送餐的时候低头将菜肴双手递给主人，余光内能瞥见拿起餐具的手惨白如枯骨或是狰狞如蜈蚣，但当怪物用完餐时他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给你不菲的小费作为奖励。
顾萧的话让他又想起了这个游戏，但游戏里的场景颠倒了，有种奇异的梦幻感。
苏醒后杨越的饭菜都是健康清淡的营养餐，由治疗中心的厨房机器统一制作和配送。他本来有点害怕，但想到那是蛋炒饭心中又微微一动，不自觉地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入学须知手册上说过所有的宿舍楼每五层就会配备一个公共厨房和餐厅，允许同学们自由使用，厨房内的一切情况将得到实时监控，机器也会按时清扫。
杨越本来以为这地方应该没多少人，做饭在他眼里是件麻烦的事，大家不应该更乐意去食堂或者校园餐吧吗？等他踏入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餐厅里到处都是人，灯光明亮，音乐轻快，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食物香气，像是个喧闹的小广场。
自动售货机旁有两只手拿着饮料另外两只手端着食物的人和同伴交谈，白色餐桌旁有个长着类螃蟹脑袋、一身黑西装的同学正在埋头对付一盘香草奶油意大利面，胸口还塞着条叠得很整齐的白色手帕。混合着不知名语言的交谈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地涌入杨越的耳中，他顿住脚步，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像是被人按住那样僵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停转了。
“别怕，”顾萧说，“那只是个装饰品。”
大概是觉得太热了，吃意大利面的同学单手解开系带把红色的螃蟹头从脑袋上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继续暴风进食。
杨越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他的面前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顾萧打蛋铲饭热锅炒饭的动作熟练得像是夜市大排档里叼着牙签的炒菜师傅。但他的表情漠然而冷酷，对待那一锅炒饭仿佛对待自己的不世强敌，提着锅铲就像握着利刃大杀四方，将饭和蛋的防御线冲得七零八落。锅里的敌人被杀得崩溃四散，冒出袅袅白雾，最后出锅投降时安静顺服地躺在白瓷碗里，睡得像是生来就在此一样那么妥帖。
隔夜的米饭水分微干，被生抽和热油染色后呈现出晶莹诱人的质感，被煎炒得碎散金黄的鸡蛋和切丁的火腿粒夹杂其中，和最上方几点碧绿的葱花相得益彰，散发出勾人夺魄的香气。
杨越小心地舀起一勺，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传入大脑，瞬间涌上心头。一瞬间他以为又回到了家，紧张的防备松懈下来，心灵和味蕾都得到了食物的抚慰。
“好吃。”他说。
这一刻他觉得世界真美好，好像有一缕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洒在地面上的某株即将枯死的小花上。事实上苏醒之后他时不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但从没有一刻的想法像现在这样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