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成都平原本应是麦豆结实的季节,但欧阳轩两眼所见却是杂草丰茂的景象,路旁丛生的荒蒿达一人多高,只能依稀能看昔日农田样子,有的荒芜日久甚至长成了小树林。道路旁的农田和小溪中不时露出白森森人畜骨架,看得欧阳轩头皮发麻,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得一路汗流浃背。当走到一座倒塌的桥梁前时,已是太阳西下时分。虽然时日不早了,但欧阳轩还是决定休息一下。作为一名经常长距离徒步的驴友,他的行走速度不慢,他估摸着自己三个小时左右,只剩下大约几里路了,在天黑前到达街子古镇问题不大。
欧阳轩刚坐着路边,正清理鞋里小石子,身后杂草丛中突然窜出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扑倒并结结实实的捆上。这两人面目精瘦,身着破旧麻衣,脏乱的头发绾在头顶,每人都拿着一把长刀。正在他惊恐打量间,道路两旁草丛中随即走出几十个拿着刀矛和盾牌的汉子,陆陆续续都围了过来。随即他被推到一个貌似首领的高大黑脸壮汉跟前。
“你是哪里人氏,到那里去?”问话的黑脸壮汉身着一件陈旧的半身皮甲,除了手中拿着刀,还背着弓箭。他在这群人中个子最高,也最强壮。用闪烁着精光的双眼俯视着欧阳轩。欧阳轩身高约1.7米,黑壮汉比他高了一点,估计有1.75米。
如果说自己是穿越者,要说服眼前这群拿刀枪的人根本不可能。还躺在王大家的木床时,欧阳轩便认真思考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准备的说辞是自己父母原本是崇庆府晋原县人,在蒙古阔端屠蜀时全家逃乱到黄州,又因家贫缺食,自幼被父母送到龙虎山出家。因父母思乡心切自己又凡心未断,便请了度碟做了云游僧人,回晋原县代了父母思乡之情,现正准备去永康县西北山中的化成寺。欧阳轩能编出如此说辞全因其职业原因——崇州自唐朝开始称为蜀州,大诗人杜甫等人曾在此为官,“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便是大诗人王勃为好友杜甫送行所作《送杜少甫之任蜀州》之中的名句。南宋淳熙四年(1177年),蜀州以高宗潜藩于此乃升为崇庆府,以示崇庆之意,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也曾在此任通判。作为图书管理员,欧阳轩对崇州市的这段历史颇有些研究,并由此对南宋史进行了系统的学习,故其说辞也符合史实,要糊弄这些执刀拿棒的汉子倒也不难。
“嗯,你的话倒有荆襄口音”。听完欧阳轩的话,黑脸壮汉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精壮的秃头中年男子说道。“那是当然,湖广填四川嘛,我的家族就是自湖北孝感的移民”欧阳轩暗想。“押队大人,他的东西全在这里了!”旁边有人已将欧阳轩包里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正在一一细看。
“这些东西是何用?”黑脸壮汉问道。
“这是我防身的武器”,欧阳轩盯着工兵铲说,游方僧人带着武器防盗匪和野兽实属正常。
“这是我师父从遥远的西方带回来的法器……..”对于头灯、饮料瓶等物品,欧阳轩如是解释。
“快给长老松绑”,黑脸大汉喊道,其实看到头发和装束,他也如王大一样,先入为主认为欧阳轩是游方僧人,又见他回答言词有理,仪态得体,便不再怀疑。又得知他要去化成寺与自己所去的地方同向,便邀他一起同行。
一路同行,一路攀谈。在交谈中欧阳轩得知,今年是南宋淳淳祐年,欧阳轩用历史知识换算了下即是公元1257年。带队的黑脸壮汉叫李爽,是崇庆府的一个名巡检。巡检本是负责乡间治安的官员,此次却是奉崇庆府潘统制之命到永康县各个堡寨征粮的刚才说欧阳轩有荆襄口音的秃头中年男子叫余柱,是崇庆府厢军的押队。南宋军队分为中央军禁军和地方军厢军,按军制则是10人为一火,50人为一队,队长职务名叫押队,副手职务名叫拥队。按南宋官制李爽虽只是一名从八品官员,但可按上司授权带着一队甚至更多的兵丁履职。李爽带着征粮官兵从重庆府城出发,在沿途堡寨并未征到粮食,倒是险些被在乡间剽掠的蒙古游骑发现。
从李爽和余柱的口中得到的信息越多,欧阳轩就越发心凉,他知道自己大概率真的越穿到另一个平行时空了。昨天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时,虽然觉得忠厚的老人不太可能说谎,但他内心仍有一丝侥幸,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真的就穿越了吧?万一王大是精神病患者呢?万一王大的棚屋周围景色只是和元通古镇景致高度相似呢。
在离永康城寨大约还有二里地已是黄昏时分,远眺前方已能隐约看到山脚下的永康城墙。这时行进队伍不知何故停了下来,走在中间的李爽和余柱见状便往前走去,欧阳轩也紧紧跟着,准备上前探个究竟。
三人扒开人群走到队伍前面,才发现停下来的原因。原来此处由于地势平缓,横穿而过的河流在此形成了长达数里、宽达几十米长的低洼水泽,唯有官道经过处形成了十余米宽的较窄平静地带,但横亘其上的石桥已被洪水冲毁。上游宽阔河面的水流,在流经石桥狭窄地带时,形成了既深又急的湍流,根本无法涉水过河。
“可否泅渡过河?”李爽问道。欧阳轩随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的兵卒全皆面黄肌瘦。按李爽余柱的说法,长期战乱导致的粮食不足,即使是兵卒,也是勉强能果腹而已。
“巡检大人,上游三里有个桥梁可以过河”,旁边有个兵卒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