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冯春生回到床上时天色已灰蒙,宵禁早解,喧嚣声由远及近渐起。她褪去衣物鞋袜,就着凉水洗漱后赤身裸、体掀开箱子,随意裹了件太子的中衣就去睡了。
太子业已在宫中听宣,立在廊下,春至雁回,天高云淡,扬起袍角云鬓和一身落落寡欢。
议书阁蒙尘许久,皇帝不来,众臣之首们只敢在门前站着等候,三两揣着袖子满脸愁容,谏言不敢,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怕宫中不知何时密布的眼线们将群臣的牢骚报至皇帝那里,人人自危。
巳时已尽,常伴皇帝身边伺候着的大太监秦时明慢悠悠走来,行过礼后,细声宣道:“陛下身体抱恙,各位大人请回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地散了去。
太子走在最后,有人叫他。“太子殿下脸色欠佳,可是心忧国事,伤了身子?”
太子神色一凝,复又舒缓。停下脚步转身行礼,淡淡开口道:“见过皇叔。皇叔何时回的京都?若得消息,侄儿必当倒履相迎才是。”
平霁王笑了笑,示意身边的随侍递来锦盒。“南方荒蛮,刮地三尺也难寻膏梁。可巧,动身之际得一渔夫献宝,本王瞧着虽少见却算不得稀罕,心想着修儿或许喜欢,就带过来了,权当个小玩意日后留做打赏吧。”
白衣接过锦盒,太子拜谢道:“劳皇叔费心了。”
太子稍落后平霁王半步,平霁王发现后停下笑道:“多闻太子明心见性不矜不伐,今日一见,果真泰而不骄,勤慎恭肃。真乃我北朝之幸,社稷之幸。”
“皇叔缪赞,本王愧不敢当。”太子抬眸看了眼东南角掠檐飞过的一群白鸽,岂料明日高悬,刺痛了眼。微偏过头,笑道:“皇叔姿容不减当年,时光偏爱,挽弓可射当空日。”
平霁王抚了抚鬓间银丝,连连叹气道:“侄之美我者,私我也。”
言毕咳了几声,又笑道:“近来多健忘,唯不忘思乡。可能老了,口味变得古怪,忽地就偏爱起幼时厌恶的素食,尤爱那卷耳,味涩兼苦,今却觉甘,你说怪是不怪?唉,雄鹰老矣尚爱食兔,本王却难食其肉。”
太子闻言不能认同,“皇叔正值春秋鼎盛,不过素食罢了,何来老矣一说?”
平霁王摆手但笑不语,太子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也探不出什么口风,他便更加顾虑,心生疑窦。这边有太监急步而来,行过礼后方道:“平霁王大人稍缓,陛下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