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宿迟骋一夜没合眼,陶淮南也一样。
前半宿他在屋子里陪,老人咽气之后他在院子里陪。院子里人来人往,有闻讯来送一程的邻居,也有帮着忙活摆殡葬用品的店老板和伙计。陶淮南刚开始被迟骋锁在车里不让出来,后来陶晓东把他放出来了,陶淮南也没有非要进去,他不想让迟骋操心他。
陶淮南在一个不碍事的墙边站着,周围人声嘈杂,一时间陶淮南突然恍惚地想起小时候那次了。那时候哥要给爸妈守灵,院子里每天人来人往,迟骋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脏小孩,每天在墙根儿蹲着。刚开始陶淮南怕他,等后来不怕了就跟他一起蹲着。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大人们各忙各的事,瞎小孩和脏小孩找个空地不碍事就行。
现在瞎小孩还是这样站着,脏小孩已经长成了能扛事的大人。
迟志德想要把老人土葬,他们这儿从前老人过世多数都是土葬。但现在不行了,没有火化证后续很多事都会很麻烦,所以他们还是得把老人拉倒县城殡仪馆去。
迟志德再怎么不靠谱,这种时候看起来也像个正经人一样忙着。殡仪馆的车来接的时候,迟志德抬着拆下来盖着黄布的门板,呜呜地哭了半天。天已经亮了,深秋的天冻得人有些冷,配上时而夸张时而哀凄的哭声,更是让人不自禁地发抖。
迟志德双眼通红,把门板抬上车时,喊了几声“妈”。
陶淮南后背贴着墙,跟着车离开之前,迟骋朝他走过去,把陶晓东之前给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陶淮南身上:“别贴墙,凉。”
“你穿,”陶淮南把衣服推回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迟骋和他说:“等会儿你别去,你在叔家等我。”
陶淮南说:“我想陪着你。”
迟骋不想让陶淮南去那种地方,迷信那些东西信不信先不说,可总归是一个让人去了就压抑的地方,而且冷。人多事杂,迟骋顾不上他,又怕他磕碰。
迟骋于是把他按在怀里抱了抱,贴在耳边说:“在这儿也是陪我,我很快就回来。”
陶淮南看不到他,只能抬手去摸他的脸,说:“你别难过。”
迟骋背对着身后嘈杂的人群,亲了亲他的脸,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