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客厅里,空气中有浓烈的酒气和父亲的鼾声,母亲背对着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如何请求学校网开一面,如何让我成为有用的人,说到最后,他开始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以佐证现在的苦难都自有其价值。我没有打断他,也不会反驳,我不能跟他说,他想象中的那条路已经不存在了,学校里的人都恨我,所有的教科书我都看不明白,无法对文宇集中注意力,也不对未来有任何期许。
我的全部天赋都在于恐吓和伤害别人,甚至于,看到别人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会感到喜悦。
对母亲来说,这未免有些可怕。他屈服于恶魔,以保护他的儿子,但他儿子体内也流着恶魔的血液。
饭菜上桌,我们不得不叫醒父亲,这是家里的规矩,就像大草原上的狮群,即便是雌狮负责捕猎,第一个享受猎物的也还是雄狮。雄狮吃了几口菜,少不了又是一通抱怨,他说起我被开除的事情,说起教导主任对我的评价,最后问起警察局里的陈设,以一种他自认为幽默的语气,在我听来却是莫大的羞辱。我顶了嘴,说这个家里最应该进警察局参观的人是他,不是我。
据说年迈的雄狮会咬死试图造反的幼狮,以维护自己在狮群中的地位,父亲终于发怒了,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拖倒在地板上。一边喷着污言秽语,一边顺手拿起一只碗砸到我的头上。
我是被母菜推出家门的,他用小山一般的身躯挡在我和父亲中间,把我隔绝在门外。在大门关闭之前,我看到最后一个画面,是他用粗实的胳膊夹住父亲的胳膊,后背顶住他胸膛的位置,嘴里喊着:“快走!快走!”
我在街上徘徊了很久,一路都引人侧目,因为出门太急,我脚上只有一只鞋,而头上汩汩冒血就更加引起别人的好奇。一个好心大叔想带我去诊所看看,言语之中表达出他对流浪少年的怜惜和关爱。当我们走到巷子拐角处的时候,我拔出口袋里的折叠刀,逼他脱下了自己的鞋子,看他又惊又怒,还两手发抖,我费了好大劲才没有笑出声来。
鞋并不合脚,但总比被人盯着看要舒服。我不想回家去,所以得我个地方打发一晚,我打电话给之前收留我的朋友。他的床很硬,睡久了肩膀会疼。
“是我。”
“有事吗?”
“你们家那个房子还空着吧,我今天晚上——”
“不行了。”
“不行是什么意思,有人住?”
“也不是。”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