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七月初,洛阳城内热浪滚滚,有如蒸笼,含光剑馆前院大槐树枝叶打着卷,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墙角野草无精打采地蔫着,借着树叶的荫凉喘息。未初时分,整个剑馆静悄悄的,学员吃罢午饭各自归家,史阿几人也在屋中歇息。后院的高楼上,王越背手站在窗前,楼高三丈,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院的情形。
刘宇光着膀子、赤着脚,穿着条犊鼻裤站在树荫下,时不时地挥舞一下手中的木剑。内行看门道,王越一眼就能分辨出刘宇是在感悟上午他教习的剑术,从动作来看已得精要。
刘宇旁听他授课有一个多月了,王越注意到这个厨子与常人不同,学剑很用心、很刻苦,而且悟性惊人。习剑一个多月,已胜过有些人半年之功,他在洛阳开剑馆已有三年,拜在门下的弟子多达数百人,能与刘宇相提并论的不多。
闯荡江湖二十余年,王越在与人相斗中创出幻风剑法,快如闪电,捷如疾风,迅若闪电。名士杜仪看过王越舞剑后曾赞道,“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与先贤称春秋名剑含光之意相合”,所以剑馆取名含光。
三个亲传弟子中,史阿跟随他已有十二年之久,心性脾气都合乎他的胃口,幻风剑法学到七成,但史阿功名心同样很重,将来成就怕难逾自己;宋真修练极为刻苦,用心最诚,但性情与剑法不合,耗时七年只得五分真传;顾明天赋最高,得剑法迅捷之精要,四年光阴便能与宋真齐肩,可惜他生性跳脱、好耍小聪明不肯吃苦,根基不稳将来成就自然有限;至于其他学徒不过是慕名上门,不肯下功夫,多数未能学满一年,基础剑术、步法尚不熟练,远不到传授幻风剑法的时候。
不是王越挟技自珍,自古有“艺不轻传“的说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并不少见,剑馆授徒传授得多是基础知识,想真正把师傅的绝技学到手,除了自己下苦功外,还得讨师傅欢心,钱不能少花,还有一个就是要花时间。
回想起自己初到洛阳时盛况,王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携无敌之名来到京都洛阳,公卿贵戚竞相招揽,自己不愿成为豪门部曲,选择在广英亭开设含光剑馆,洛阳子弟争先拜到门下。原本以为可以借此引得天子注意,搏个一官半职为朝庭效力,可是天子耽于玩乐,信宠宦官,根本没有注意到出身平民的他,更不用说招他为官。
由于授课要求严格,那些慕名而来的学徒受不了苦,纷纷求去,剑馆的同行趁机败坏自己的声名,含光剑馆每况愈下,不得不从大宅院迁到这个小院,学费从三千钱降到了二千钱。钱倒是其次,前来学剑的弟子从公卿子弟变成了小官、富商家的孩子,虽然这些人更为刻苦些,但自己想要借弟子结交公卿门阀、以求闻达于天子的目标却渐行渐远,王越忍不住轻叹出声。
前院,刘宇将手中木剑放回兵器架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未时将尽,该回厨房准备晚饭了。看着刘宇回到后院从井中打水冲洗,王越微微点头,他最看重刘宇的不是悟性和刻苦,而是刘宇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份,每日三餐没有因为练剑耽误,这份心性最难得。
顾明与刘宇关系密切,刘宇学剑有不通之处多向他讨教。顾明发现刘宇一点就通,而且能触类旁通,着实聪慧机敏。对于顾明,刘宇自然是用心巴结,顾明好吃,刘宇很花了些心思琢磨新鲜菜肴满足这位顾大哥的口腹之欲。
投桃报李,顾明知道刘宇一心想跟师傅学剑,大师兄严厉、二师兄木讷,顾明巴不得能多个脾味相投的小师弟,于是经常在王越面前夸赞刘宇聪慧。王越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刘宇确实资质出众、练功刻苦,动了收徒的念头。不过,王越心中隐有不安,刘宇年方十四岁但行事老练稳健,看上去比顾明还要老成些,这样的人怕是心机深沉之辈。王越打算多观察观察,加以考验,如果所授非人遗害甚大。
刘宇不知道王越心中所想,学剑的机会难得,除了做好一日三餐,刘宇全部心思都花在练剑之上了。乱世即将到来,等到董卓迁都长安,洛阳付之一炬,眼前的繁华将化为焦土,如果不能在这之前有所作为,自己将会和百余万普通百姓一样在兵祸中丧命。穿越不是游戏,老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乱世必争,时不我待,唯有迅速崛起方能像游戏中那样站在高台之上俯望四方。
冲洗干净后刘宇走进厨房。帮厨孙婶已经将粟米放上了甑锅,蔬菜洗净择好放在桌上,鱼也打理好了,四斤重的老母鸡午后便进了釜中烹煮,厨房内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看到刘宇进来,孙婶笑道“小宇,菜都按你的吩咐打理过了,你直接动手炒就行了。“
孙婶来剑馆帮厨一个月了,刘宇做菜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她,孙婶很快就将刘宇煎炙猪油炒菜,以及处理菜肴的手法学了个七七八八,回到家中依葫芦画瓢,结果炒出来的菜大受欢迎。见刘宇并没有防她偷学之意,孙婶大着胆子在刘宇炒菜的时候询问,刘宇当然不会想在剑馆做一辈子厨子,如果孙婶能接手他便能多出时间练剑。
刘宇暗中与孙婶约定,如果教会她孙婶必须在剑馆做上三年方能离开。帮厨的佣金不过一百八十钱,刘宇的工钱可是八百钱,刘婶自然千肯万肯。刘宇也不藏私,将烹饪的手法传授给了孙婶,有的时候索性指点孙婶上手炒上一两个菜,王越等人也吃不出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