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物品自然有下人办理,卢夫人却引着郑夫人及卢秀儿夫妇到正房中说话。郑夫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并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也都一齐进得后院来。那卢祖安因有外客来访,早就着人带过话来,由卢夫人、卢鸿陪着郑夫人等,叫卢秀儿夫妇也不必急着拜见,晚上再述就是。
一行人便进了屋来。那唐时已经有了高椅等物,只是多安置在前厅待客时用,后室便由着自家方便,还是低低的床榻。此时正值天寒地冻时节,室内置了数个火盆,小翠将正中的火盆拨弄得旺旺的,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众人便去了外边的裘衣,共聚在榻上,述起家常。
卢夫人同着郑夫人,自是先都问候家人,述起几年来的别情。卢夫人便叫了卢鸿来给郑夫人见礼,郑夫人却笑着一把拉过来,仔细打量着说:“这便是咱们卢家的小神童了!整日里听人说起这孩子少年天才,字写得是极好的,我这耳朵里都生了茧子了。今天这一看啊,真是没见过这么灵秀的孩子。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倒比我们家这丫头还漂亮了!”说完,便招呼身旁的小女孩说:“柔儿,见过你哥哥。”
只见那小姑娘轻声唤了声“哥哥”,便偎在郑夫人身后,黑亮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卢鸿。这柔儿白白净净的,形容瘦小,长相算不上特别出色,一双眼睛却是极有神采。
郑夫人轻轻拍着小姑娘,便向卢夫人介绍起这柔儿来。
原来这柔儿名叫郑柔,郑夫人乃是其伯母。这郑柔说来也可怜,自打小就没了父亲,幸亏他家这一房也颇有实力,除了族中一份例钱,郑夫人也时常接济些财物,生计倒是不愁。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去年春天,郑柔母亲也因病故去,这郑柔便成了孤儿。郑夫人将她接了过来,当成自家女儿。这郑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年纪也都,忽然得了这么个小女儿,也是万般疼爱。见郑柔因为双亲故去,心中总是郁郁不乐,就借了给亲家母小庆的机会,带她来范阳散散心。
听着郑夫人说着郑柔的经历,卢夫人也是心酸不已,拉过小郑柔来,摩挲着她头上的双髻,问她来范阳好不好玩,愿不愿意多住几天。这小郑柔,倒是一点认生的意思也没有,大大方方的,问什么答什么,声音软软柔柔的,很是讨人喜爱。
这时那郑夫人便又说起,这郑柔从小在家就颇有主见,由其母教导读书,女红,竟是样样皆精,俨然便是个小小才女。
卢夫人听了此言,就笑了说:“那倒好了。我家这个淘气宝贝蛋会写两个字,就会什么的似的,成天价在外边瞎鼓捣些个没用的东西。这次好好让他妹妹教教他,也让他知道什么叫学问修养,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卢鸿听了也只能腹诽两句,心道老妈再谦虚也没这么损你儿子的吧?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瞎鼓捣,那叫文房四宝明白不?还让这小丫头片子来教自己,就这小丫头,断奶没几天,估计也就认俩字,居然就跑这当才女来了,还真敢在自己面前充大个不成。
卢鸿这里胡思乱想,那郑夫人却笑着说:“姐姐就不要谦虚了。柔儿这丫头也不过是在家里看过两本书,哪里比得上咱们卢大神童啊。就连我家老爷都说啊,连长安洛阳那边都知道卢家九公子的大名,就没见过这么小岁数,字写得这么好的。今儿我们一进门,看见影壁上的大福字,这叫一个好看。我开始还想,这字怎么贴得倒了,问了才知道,这就是鸿儿写的,有个讲儿叫‘福到了’,真是难为这孩子,怎么就聪明到这个份上!等明年过年,说什么也得给我写上几张,也让我们喜庆喜庆,沾点神童的光才好。”
卢夫人听了这话,美得便如同三伏天里喝了冰镇的甜蜜水一般,心里舒服得都要飘起来了,只是口中却是更要谦虚几句“淘气包”、“混小子”之类的。郑夫人身后伺候着的那个十五六的丫环听着,却是嘟起了嘴,显是对夫人吹捧卢鸿、贬低自家小姐的做法颇为不满。
卢鸿看着有趣,便多打量了这丫环几眼。刚才在外边均穿着厚厚的裘衣没太注意,此时脱了外袍,才发现这丫环竟是个小美人。只见她跪坐在郑夫人身后,但也看得出高挑的身段,圆圆的脸,两只大眼睛水灵灵地,只是此刻眼中却满是不以为然的颜色。看卢鸿在看她,便气呼呼地看着卢鸿,很是不满的样子。直到那郑柔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这才示威般地瞪了卢鸿一眼,才低下头去摆出一幅乖乖伺候的样子。
此时的卢夫人与郑夫人,越说越是投机。这女人到了五十岁左右,老姐妹一见了面,那絮絮叨叨起来,自然是没完没了。卢鸿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偷偷地跑到姐姐身边,找姐姐索要礼物。
卢秀儿听了,轻轻的便在卢鸿头上打了个小巴掌,偷偷地说:“没良心的小混蛋!来了半天不理我,过来就知道要东西,也不羞么。”嘴里这么说,却动了动身子,让卢鸿挨在自己身边,才说:“礼物么,自然是有的。不过给不给你,就看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