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将人送了出去。
太傅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太傅和时欢两人。彼时,从将人搀扶起来之后,太傅就很少说话发表意见了。一来,若是时欢下的决定,即便不合适,也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还是孩子。二来,他也想放手让这丫头学着处理一些事情,往后,总要她自己面对许多的抉择与纷争。
没想到……这丫头,竟起了这样的心思。太傅原以为,时欢大体也就是要些顾言祁与时家交好的承诺,要娴妃在宫中与皇后成为礼仪捆绑体、一条绳上的蚂蚱。
却没想到,她竟是要将人推了出去……若是男儿……若是男儿,时家何愁不能再来一个百年繁华?
太傅摩挲着手边拐杖之上的龙首,半晌沉声问道,“你这是……打算鹬蚌相争而后渔翁得利?”
时欢摇头,她卸了方才一身迫人的气场,温和又耐心,“表哥是真的无心帝位。即便此刻他看起来像是要争一争的样子,我也觉得他有那个能力。但他并非出自本心,多半是为了时家,也为了我的婚约。若是顾言祁坐了皇帝,总是比那两位好控制些……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想要表哥安安心心享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今次的事情……孙女儿看在眼里,便愈发不愿表哥做了皇帝。后宫看似争相斗艳佳丽三千,个顶个的美,可心也个顶个地狠。连腹中亲儿都能下得了手残害了去……但说到底,孙女却有一事未明,此举虽说能够扳倒娴妃,但娴妃与贵妃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她用这样狠毒的方法?”
“而且间接愈发得罪了姑姑……可谓杀敌五百,自损五千。”
蠢得很。
太傅沉默,这些话他原本不愿跟时欢说。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并不好摊开了说。但她今日既决定了救娴妃,这些事情便需要清楚才是,而时家的势力到底代表什么,也该给她透个底了。
“贵妃此胎……保不住。”太傅叹了口气,有些愁绪绕心,“其实,贵妃怀有身孕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我这里。我知你姑姑无心后宫争风吃醋,自然也没有告诉她。谁知,前阵子却又有消息传出,说贵妃此胎怕是保不住了,御医问过贵妃意见,贵妃只道好生安胎、保密即可。”
太傅得到消息,其实也可惜过一阵,毕竟是一条性命。稚儿无辜,何况还是腹中胎儿。彼时对贵妃的举止倒也自认为甚至理解,毕竟怀胎不易,不到万不得已怕是做不到狠心舍弃……
谁知……倒是自己白活了大半辈子……原来,真的有人能够狠心至此。
后面的事情,太傅不必说,时欢大约也能猜到了。但相较于主动下手谋害亲子,这种被迫无奈的舍弃之前趁机以此设陷的举动,反倒看起来没有那么无情。
气氛有些沉重,没有人说话。生死面前,什么事情都显得无足轻重,唯有生命沉坠在胸膛里,令人情绪都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