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烟灰一样,和男人身上的草木香一起掉在他身上,对方耐心十足,借着月色,手指安抚性地从后颈划到脊背,像在给小动物顺毛。
记忆回涌,应棠呆滞片刻,双手捂住脸,耳根骤然间通红。
昨日是十五,自从他成年后,每月十五都是半妖的高热期,全身陷入骨骼重塑般的疼痛,像生病的幼崽需要照顾,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尾巴也藏不住了,冒出来摇摇晃晃,渴求别人的亲昵抚摸。
就跟家里的小狗撒娇似的,希望主人能抱抱它,再摸摸它泛红的耳朵,从上到下给它顺顺毛。
他是应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少爷,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管他,也幸好应家不看重他,他自从年幼时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后,小心翼翼地将狐狸耳朵捂好,提心吊胆地过了二十年。
成年后每到高热期他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苦熬,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被碾碎了一遍。
直到昨晚,他被气息清爽好闻的男人抱在怀里,应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瞧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抚过自己掐出血痕的手心,他精神恍惚,只觉得这手真好看,指节线条流畅修长,应棠本能地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感觉自己变回一只柔软的小狐狸,想要蹭进他的掌心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努力去填满自己和他身体间的每一条缝隙。
应棠动来动去,身体重心不稳地滑向一侧,只听见那人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天边飘渺的一朵云,让人想抓也抓不住。
应棠以为他要像流云一样飘走了,那人却又俯身将应棠捞起来,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清爽的气息暖融融地钻进他的耳廓,任由他像小猫见了猫薄荷一样醺醺然地蹭来蹭去。
应棠软乎乎的脸颊肉贴在他左胸上,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温柔可靠的拥抱,原本锁在牙关里的喘息也忍不住释放出来,漫长的半妖生长痛仿佛不再那么难熬。
应棠愣怔着坐在床上,想起昨晚,脸上一红,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床上还有记忆中那人身上好闻的草木气息,应棠环顾四周,却没瞧见他的踪影。
卧室是很古朴典雅的中式设计,木质的大床意外的很软,床旁的柜子上稍显散乱地放着几本书,顺着照进来的阳光,他看见一扇明亮的木窗,窗台上疏疏朗朗地摆放着一些绿植。
应棠猫一样圆的眼睛眯起,逆着光看清楚了窗台的绿植,椭圆形叶片的墨绿色仙人掌,站得笔直,大叶片两侧伸出一双“小手”,显得滑稽又憨厚,旁边是一朵金黄的向日葵,像个小姑娘般灿烂地对他笑,还有一株枝叶轻盈碧绿的植物,他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这向日葵不向着太阳就算了,怎么大白天的还逆着光朝他开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