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贵人争来斗去的,哪朝哪代都是这样,还不是人人想过这种日子。再说了,官儿之间打的天翻地覆,跟咱家主母又有什么关系。看来看去,也就您这个教书的差事最好。只要把那位千金小姐这个靠山拿住了,那就是荣华富贵,万事大吉。”
跟随柳梦出门的两个男仆,原本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现在却一点也瞧不出来历了。两人一个姓石,一个姓白,和一般穷人一样,只用兄弟间的排行作名字,行大便单名大,行二便单名二。可他们到柳梦家做了仆人,上来便被主母改了名字,姓石的取名叫做行泉,姓白的叫做霜清。这个风雅的主母,不能容忍家中有一件不风雅的摆设,仆婢也不例外。生涯拮据的乡下仆人,有一个读书人一样文绉绉的名字,就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外衣。可是来到京城之后,他们的衣食住行一下子阔了起来,穿起了体面的绸缎,俨然和财主一样了。高门王府中得意的仆婢,当然该有一个体面的名字,也再无不相称之处。
石行泉一拍身边的同伴,得意地说:“你说,现在的日子,不是比在家里时好了一百倍。想用什么用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像以前,还得斤斤计较,抠着过日子,还怕官府的来要这要那。”
这位年轻的仆人一开始被安排在家里看房子,要不是借着送信跑了来,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来京城见识这场大富贵了,因此分外得意。
柳梦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两人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奉承,不管是否认同,也只是莞尔一笑,并不插口。
他们穿过一条窄巷,忽然从街角走出几个黑影,拦住了去路。惶然回头,相似的黑影也自背后包抄,无路可退。来人们都穿着一般无二的乌黑服色,手握一柄未出鞘的长刀,晦暗的影子压住了白雪。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他们都吓了一跳,柳梦脸色变了,还没开口,仆人替她先嚷了出来。
他们的首领是一个简装利落,身佩刀剑的中年女人,策马缓缓来到柳梦面前,一勒缰绳,下了马,从腰间亮出令牌,指着身后一抬小轿说:“在下司隶府从事,我们卫大人有要事相问,请柳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柳梦看了一会儿令牌——其实并不必看令牌,只要看到来人们训练有素的架势,看一看他们威风凛凛的穿着,就能猜到他们一定是官府的衙差。柳梦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又不知缘故,胸中乱跳,忐忑不安:“你说的卫大人,可是司隶校尉卫大人?”
“正是。”
“……我以教书为生,并不知道什么书本以外的大事。劳动大驾,不知这里面是否有误会……”
“大人的命令必有道理。不要声张,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那位从事冷冷地打断了柳梦的推搪,森然目光向主仆身上一扫,三人都是一噤。
柳梦无法,只能走了过去,上了小轿。从事一挥手,轿夫放下轿帘,一行衙役收了阵势,押送着小轿向巷外走去。变故在瞬息之间,跟柳梦随行的那两位男仆被扔在原地,一时之间都被吓怔住了,张口结舌,面面相觑,愣了好半天。
不一会儿,巷子里走的空空荡荡。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石行泉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坏了!”喊了这一声,他赶紧转身,向巷子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