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晃荡了十几日总算是看见上岸的曙光,黎玉在船上远远瞧着京都喧噪热闹的码头,感觉好像是被一道强光给晃了眼睛,忍不住地抬手挡了挡眼,慢慢地垂了眼帘。
这水路的十几日黎玉也没有闲着,玛瑙教闺秀之礼,雪雁授姑娘之资,兼着还有几个原是跟在黛玉身边的嬷嬷提点理家之事,简直比之前林老爹启蒙课业的时候还要忙碌。黎玉拼着一股执念铆了劲儿的学,恨不得把自己合起来两辈子的男人思想全给抛进水里,只想着一心一意把黛玉的命用自己命给重新地弥补回来。
是以这般刻苦地学了好些日子,黎玉竟也生出了几分女儿体态,含羞带俏半掩面地往那一站,的的确确是个聘婷的江南娇美人儿。
贾府好排场,林之孝带来的车马几乎要把整个码头给包了尽着他一家来用。黎玉弃舟登岸时候,便有三个三等仆妇上前问安,林之孝家的憨厚笑意堆了满脸,上前朝黎玉道:“奴婢拜见表姑娘。”
黎玉本就是半大孩子,嗓音雌雄不辨,他也没刻意地去修改。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面前的婆子,轻声问道:“请问姐姐是哪家的媳妇。”
“奴婢是荣府总管林之孝家的。”
“劳烦林姐姐了,”黎玉略一伸手,雪雁便适时递进他手里一封一等赏钱,他说道,“我不过是个姑娘孩子,竟劳烦了大管家的亲自跑来接我,这点沫子心意便是请姐姐吃酒,万不能推辞了。”
既然这么说了,林之孝家的也就直接接过了手,“谢姑娘赏。”心中对林家好感度那是蹭蹭地飙涨。
倒不是黎玉想要刻意地做小伏低,只是他还真没想到会是林之孝家的过来码头上接应他。而既然贾府派来了大总管,那林家也不能拂了面子,一封赏银也算是为自己在贾府的生活拉开序幕了。
黎玉坐在轿子里,小心地掀开了窗纱帘地一角往车外看去,真是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可惜只能在轿子里看个西洋景了。
又在车马上耽搁了小半日功夫,黎玉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那对干净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紧闭,黎玉便被小轿抬着从西边角门进去。这一路上花红柳绿胜景昌隆,黎玉只觉得眼前是个满颜料的调色盘,什么颜色鲜亮便挑了什么颜色来做装饰。
果然还是咱们林家品味高点。
黎玉还没来得及翘尾巴呢,小轿便在一垂花门前头停下了。黎玉赶忙收敛了面容上的情绪,正经端坐着等婆子伺候他下轿。走过游廊穿堂,转过插屏内廷,便径直地往贾母歇息之处走去。走进门的一瞬间好像激活了满园的人气儿,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和旁边鹦鹉配色相得益彰,她们七嘴八舌地笼在了黎玉身边说话,黎玉给听得头昏脑胀,勉勉强强才拼出了“老太太方才还在念叨”“林姑娘可算来了”这两句主要句子。
他头昏的要死。
正迷糊呢,只见两个小缳搀着位鬓发如银的老人家迎上来,黎玉脑子轰隆一声,就要跪拜,却直接被这老太太给拉进了怀里,一嘴“心肝肉”地叫个没完,黎玉没啥感怀伤秋的情绪,只觉得这老太太手脚挺灵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