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高见”苏同甫击掌赞道,“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赵行德直接道:“苏先生的来意,不妨明言相告”
他转身看着苏同甫,如果请求不太过分,他打算助他一臂之力二人目光交错,苏同甫在赵行德的目光中看到一丝难得的信任赵行德已经有八分相信苏同甫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像他和苏同甫这样的人,呕心沥血所做的学说可说比亲生儿女加重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太会以此做为遮掩
饶是如此,他的回答仍然滴水不漏,因为苏同甫的身份太过特殊他刚刚从鄂州天牢脱身,又从漳州过来,不可能不知道朝中政争的激烈和赵行德身处嫌疑赵行德的势力虽然不小,但他一向谦抑,所作所为尚且在朝廷中枢的容忍限度之内,南海水师很快就要远航除了流求岛,他的根基之地都在各方势力的包围之中,势必不能做触怒朝廷之事,他也不愿失去在宋国清流中独特的地位,卷入某些派别争斗的未知阴谋之中
“苏某此行,确实有事相求”苏同甫笑道
他坐下身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点头赵行德的态度虽并不热情,却让他确信没有找错人世人皆曰赵侯是当世之君子,而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也是漳州士绅与他并无交情,却寄希望赵行德能加以庇护的原因然而,那种不计利害的承诺,对盟友和部属来说足以造成无谓的损失,甚至引发灾难正因为如此,苏同甫得知赵行德拒绝了漳州士绅的请求后,方才确认此人并非一味不计利害,对朝中朝中党争的漩涡也有明白的认识,这才动身前往平湖拜访
“赵侯可知,就在七日之前,金宏甫在鄂州被斩首了”
“什么?”赵行德微微一惊,眼现遗憾之色,叹道,“居然就这么杀了”
“若执公而论,金宏甫欺辱清流士人之妻,按宋礼法当斩,也没什么可说的”苏同甫摇了摇头,他与金宏甫都算是东南士人中的异类,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叹息道,“可是,金宏甫一出事之后,朝廷还未明正典刑,东南士林清流已恨不得以目杀之以如今朝廷之律令,学政公议cāo制定律法之权,知州是由州学推举的,州学廪生还可旁听州官问案清流法又极为严峻,金疑古自命清高,在朝中无依无靠,就算他不犯事,一旦有人找个借口要对付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实话,若非友人相助,”苏同甫苦笑道,“苏某早已不在人世了”
“鄂州建制以来,”赵行德皱眉道,“以州学公议约束官府,公堂已无复一手遮天的情形”
赵某虽然一直领兵在外,但对各州府的施政并非一无所知总的来说,在清流士绅相互牵制之下,州县为政要比从前清明得多以他知晓的情况,士绅间私底下有些交易难免,胥吏仍不免有蝇营狗苟,但至少‘破家知县’、‘灭门州府’的情形不再清流士绅当政,虽然礼法严苛了些,但地方豪强恶棍、地痞无赖之类的恶人,也被把持州府的清流士绅大力清扫了一遍在择法自律前,普通百姓也不可能开罪士绅择法自律后,严苛礼法管不到普通百姓,少数以清流法自律的平民反而得到比从前多的保护对百姓来说,除了税赋依然沉重之外,日子确实比从前容易了一些
“一手遮天不能,那众手遮天又怎样呢?如今知州由州学公议推举,州学公议某人有罪,哪怕是枉法裁断,知州也会判他的罪刑部虽然还要再复审一道,但丞相是学政公议推举的,刑部尚书又是丞相任命的,若州学士绅群起施加压力......就像上次廪生们围攻相府后,鄂州刑场变得人头如山,刑部的复审已经没有意义了朝廷党争倾轧之下,非为同党,便为仇敌除了赵侯这样手握重兵,威名赫赫之人,谁又能以‘君子之道’自保呢?”
苏同甫住口不言,他望着窗外,远的地方,海鸟在zi诱地上下飞舞
“苏某此次冒昧前来,”他犹豫了一瞬,叹道,“第一是打算托庇于赵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