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北风劲吹了一晚,天气似乎骤然间寒冷了不少,刚刚解冻的黄河水似乎又有封冻的迹象。二月十三,除了在攻打高阳关时炸膛的四门,辽兵的十一门万斤巨炮全部搬入了炮垒,几乎昼夜不停地对着河间城发炮轰击。二月十五,韩世忠率镇北第二军将背城出击,向西攻打辽兵炮垒,计划用震天雷毁了辽人的巨炮。
王彦允许镇北第二军到军械库藏中挑选铠甲兵刃。河间城头的铁桶炮不便移动,且射程不如辽兵的巨炮,王彦命辎重营城中床弩尽可能都搬上西城墙,以压制辽人。宋军床弩射程可达七百五十步,恰好能够延伸到辽军的炮垒,一路掩护韩世忠部战斗行进的路线。宋国还有射程可达千步的床弩,可惜只得汴京城防才有,外镇不得违制。
对于行军司马王彦的调度,都部署童贯都予以认可。他似乎对向称勇猛的韩世忠抱有很大的期望,如此耸人听闻的巨炮,每门价值可能接近万贯,如果能够毁了,辽兵战后又带不走,想办法拖到汴京献给官家炫耀武勋,恐怕河北行营溃散的罪责,管家也就不计较了吧。
次日天色刚晓,赵行德便和诸军将一起登城观战。
宋军出战的步卒皆全声披甲,犹以五十斤步人甲最重,陷阵营长枪刀盾手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铁甲里面,带面罩的兜鏊下,只露出两个眼睛,八千大军从通过城内街道,从西门鱼贯而出列阵,甲片发出整齐的叮当声音。河间城内的百姓用敬畏的目光送这些勇士出城,辽人昨天傍晚的炮击让所有人都揪着心,这只城中装备最精良的军队,多少让人寄托了极大的希望。
步卒列阵完毕之后,四千骑兵方才缓缓通过城门,在步军大阵左右各结一骑阵。宋军的正规骑兵和辽国铁林军相似,大都是人马全身重甲,但河间大营崩溃时铠甲大都丢弃,城内缺少战马的具装,因此韩世忠麾下只得两千余骑镇北军乃是真正的重甲骑兵,其余两千骑则是只有骑兵才有铠甲,马匹只能披着厚实的麻衣当避箭矢。
不远处,辽人早已注意到这支出城的宋军,也在炮垒之前布置了军阵,同样是骑兵分列两翼。黄河入海的两条支流之间,可供战马驰骋的地方并不宽广,两军又都用了骑兵伸展开去保护侧翼,如此一来,便不再迂回偷袭的空间,只能硬碰硬地对阵厮杀。宋辽两军阵前的距离,不过两百余步。
韩世忠回头看了看城楼的旗号,面无表情地沉声下令:“向前二十步。”各营指挥使,都头的号令齐出,伴随着中军鼓点,八千步卒整齐地向前迈出二十步,然后停下来,与此同时,两翼骑阵也缓缓催马,与步阵保持着配合。
见韩世忠在短短时日便将急剧扩充过后的镇北第二军调教得如此整齐,王彦暗暗点头,“令行禁止,有古名将之风。”沉声下令道:“放弩箭!”城头宋军士卒抡起铁锤敲动机牙,只听数十声响,上百支床弩箭发射了出去,在对面的辽军营地里一片混乱,不少军卒慌张地举盾牌躲避,但纯用铁铸的床弩粗若儿臂,岂是人力可以挡得住的,只见五百余步外,射到骑兵的,穿透了重甲,人仰马翻,射到举盾的步卒的,盾牌碎裂,还有十几支射到辽兵的炮垒上,带着巨大的冲力扎在丈高的巨盾上,尾翅不断摇晃。
宋军的床弩乃是回环放射,一刻也不停止,城头铁桶炮也开炮轰击里许之外辽兵前锋。辽军也不示弱,十余门巨大铁桶炮先后开火,百余小铁桶炮也向城头轰击,双方你来我往,火药轰鸣之声大作,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天上石弹子床弩箭乱飞。
此战关系重大,即便时不时有千斤石弹从头上飞过,每当城墙被命中都有一阵地动山摇之感,城头瞭阵助威的宋军众将领,连脸色苍白的童贯在内,也无人下去躲避。
赵行德官阶低下,没有千里镜可用,只远远看宋军大阵徐徐前进,离辽兵阵势百步之遥时,步军阵所发的箭雨便一波一波地飞出,划过一条弧线,落入辽军人马丛中中,辽人弓矢薄弱,铁桶炮装药发射的时间又极为漫长,刚才对着城头发射过了一轮石弹,直到前锋和宋军战在一起,也没有几发石弹打到宋军的步骑阵中,赵行德暗叫侥幸,却不知道辽军所用火炮调整仰角极为麻烦,非花费大半天功夫不可,所以就只用来攻城的,而不用来野战。
宋辽两军接战一起后,镇北军顿时便将辽人的阵势冲进去一个凹陷,辽军大都用幽燕的汉人和其它下等族属的充当步卒,骑兵原想突破宋人的的两翼的马阵之后,迂回包抄宋军中央大阵,宋军两翼四千余骑皆死战不退,甚至慢慢地随着步卒一起往里冲杀。
眼看宋军的前锋已经越来越靠近辽人的炮垒,赵行德紧紧握着的双拳,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
“杀呀!”“向前杀呀!”他旁边的镇北第三军指挥使毕胜已经按捺不住,高声挥手叫道。都部署童贯也罕有地没有斥责他,而镇北第四军的冯美暗暗懊悔怎么没有请缨出战,这般巨大的火器,必定要献给圣上的,简在帝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