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吃惊?”周姨娘眉眼皆笑,眼角的淡纹别有风味。她饶有兴致地看向秦连生。她还是难得看见自家这个少年老成猴儿露出这样神色。
秦连生僵硬的点点头。无论是谁,忽然听说身边的一个柔弱女子手刃了六个仇人还能毫发无损的归来,也免不了吃惊,秦连生当然不例外。
“我还没去时,也以为自己不过是鸡蛋碰石头,送死而已。但我还是拼着一股劲去了。”周姨娘用手轻轻捻着袖边上缀着的兔毛,眸色波光流转逐渐归于沉寂,回望着自己的曾经:
“结果,这事让我干成了。两个死于马上风,三个死于中毒,还有一个被我亲手所杀。都用了药,制药的法子还是我师傅教的。可惜她没用上,我用上了。”
“最后一次斩杀仇人的时候,我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死定了,结果还是被我逃出了勃宁,回到了大渝。”周姨娘的腔调还是平常那般,没有半分改变,柔媚、婉转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就好像说的是一件寻常八卦。
透着周姨娘的话,秦连生却看到了这话里周姨娘的艰辛的九死一生的过去。秦连生忍不住将手轻轻搭在了周姨娘的手上。
周姨娘反手握住,用自己的手暖了暖,才道:“不是吃药调理了吗?怎么还这么冷?”
“姨娘。”秦连生顺势将头靠在周姨娘单薄的肩上。
周姨娘悠悠叹气,拍着秦连生的肩膀,继续道:“都过去了,我不是还活着吗?”
“是啊。幸好你还活着。”不然,娟姐就没了娘,自家亲娘也没了这世上最好的姐妹。秦连生用头蹭了蹭周姨娘。惹得周姨娘咯吱直笑。
待到肚子笑的酸疼,周姨娘方才歇住,继续感叹:“我记得那时,我就在那片荒无人烟的,只看得见漫天的草和漫天的草的原野里,跑呀跑呀……身上就背了十几块干粮,怀里揣着我师傅的贴身饰物,硬拼着一股劲,跑了出来。”
“是什么样的劲?”秦连生抬起头,坐直了身体,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与周姨娘还深陷于记忆中的眼睛对视。
“是一个念头。我绝不死在勃宁,我要回到大渝,带着我师傅一起。我们俩的坟,只能建在大渝的土地上。”周姨娘红唇轻扬,一张白净的脸皎若明月。
“是那个您常去祭拜的衣冠冢?”秦连生回想起周姨娘曾带自己去过的那个地方。一座孤坟,一根伫立的只刻了名字的墓碑,还有周遭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地面。
“不错。是用我带回来的师傅的贴身饰物建的。”周姨娘红唇微抿,眼神悠远。那个衣冠冢,她年年都拜。就是不知道,往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