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手头握着秀州几大盐庄,米行,因魏氏伯父的关系,虽然冯老爷资质平庸,魏氏一窍不通,但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近几年成为秀州城中一大富户。

    魏氏伯父魏伯玉自小净身入宫,如今上升总领内侍省,出入禁中,料理帝后日常生活起居,各州府官员私下称他作“内宰相”,有此老伯父,日子过得舒坦,魏氏逐日跋扈起来。

    冯老爷与魏氏唯冯若月一个女儿,吃穿上,花钱如流水一样供着,金尊玉贵娇养,女儿所住小院也比他们夫妇二人的气派豪奢,三十来个下人前呼后拥。

    昨日中秋,院子檐下挂着一长溜红灯笼。院里搭建足足三层高,用来拜月许愿的花果珠玉台子还没撤掉。

    清早起来,冯若月坐在临窗的暖榻上,忙着在给蜻蜓翅膀涂金粉。魏氏盛怒而来,见女儿不成气候,几步上前,一个拂袖把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挥到地上,噼里啪啦,摔个稀烂。

    “娘这是做什么呀。”冯若月愤愤站起来,皱着眉头掸裙上的金粉,无惧东窗事发,“女儿不过是瞒着娘出趟门,何必动这么大的火。”

    魏氏实在恼怒,拍着胸口顺气:“不成器的东西,还好意思反问我?成日里摆弄的,尽是些什么玩意儿。”

    冯若月从半坡村回来就没有过笑脸,今天弄来一包蜻蜓翅膀,有些好心情,可又被她娘搅碎了。生着闷气,当面顶一句:“娘当然没听过见过,前朝宫里贵人最兴这个,把金粉涂在蜻蜓的翅膀上,做成各种好看的花钿。”

    “谁问你这个。”臭丫头,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居然敢挖苦讽刺起亲娘。魏氏拉着脸,警告女儿,“要不是有老祖宗,凭你那榆木脑袋的爹,修上十辈子也没本事把你送进苏家门槛。婚期就在眼前,苏家嫡子的正妻,何等体面尊贵。为了姓齐的,那个爹都不知是谁的下贱种子,你连脸皮也不要了。传扬出去,你要你娘的脸往哪里安置。”

    冯若月撇撇嘴:“谁敢乱传,娘割掉她们舌头就是。”

    魏氏气得脸发黑,叹道:“你表姐,一个说不定哪会儿断气的人,还惦记着苏家的姻缘,你就这么不识好歹,枉费为娘的为你打点算计。”

    “她都快病死了,惦记就惦记吧。说得千好万好,女儿连苏家公子的面都没见上,谁知道他长什么样,要是生得像头猪,我也要嫁么?”冯若月想起拿不下的齐映,觉得自己委屈,眼红了,“女儿不过想把齐映留在身边使唤,当是……当是一盆花,看看,又有什么不可以。”

    “少在我面前提那野种子!”魏氏说着,见女儿要掉眼泪,语气跟着软下来,“月儿,听娘的话。苏家前途无量,能给你的富贵荣华才是最最实在的。好看的男子天下多了去,面子哪有金子值钱,人会老,钱不会。要不是娘往日费尽心机,现在要嫁入苏家的可就是你表姐,富贵体面,一应是她的。你的脸,只有摆在地上由她踩的份。”

    冯若月想起沈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问魏氏:“娘,沈荷几时能死。”

    “我不是阎王老子,哪里知道她几更死。说起她,还得盘算下月怎么跟你爹交代。”魏氏为女儿擦泪,眼里闪过一寸毒如蛇蝎的光,“那个小贱人和她娘一样是纸糊的灯笼,摆不了太久。管她死与不死,横竖碍不着你的事了。你乖乖地待嫁,等着苏家风风光光把你迎入门,有苏家做靠山,或许以后我的月儿还能封个诰命夫人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