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沉寂的半生忽然聒噪起来,有些不适应,额心攒愁千度,“你的问题怎的这样多?”
“我是关心你呀,傻孩子。”箫娘青红斑驳的脸嘻嘻笑起来,扯着伤口,柳眉皱巴巴地“嘶……”了一声。
她顾不得痛,强行挤进西厢的门缝,“你看你那个混账羔子的爹,他会过问你?只怕他记得他半辈子哪副牌好也记不住你。我儿,也就是我了,咱们母子俩,就该相依为命,我为你操劳,你孝敬我,母慈子孝,有什么不好?”
“母慈子孝?”席泠坐到书案前,指端揉着额角发笑,“亏你想得出来。你一向都是这样明目张胆不加掩饰地算计人?”
箫娘泠然飘至床前,撑着床沿晃着脚,湘色的裙便如水中落叶,飘零无港。
她不以为耻地笑,脸上满是五彩斑斓的淤痕,“你这样聪明,我还装什么样子呀?大家直来直往好了。我呢,没爹没娘,又喜欢银子喜欢得不得了!如今就指望你为官做宰,我好跟着你一步登天呀。你放心,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你身边也缺个老娘照料你,我就当你老娘好了,你的衣食起居尽管教给我,我服侍人好在行的。”
上回坐在这间床上被他拆穿,她还十二分的义愤填膺。可是此刻,她却生出一股松快,再不用粉饰良善,也不必修辞天真。
她只是她自己,一个绵里藏针、损人利己的小小女子。
关于她直白的贪欲,后来席泠是这样品评的:可怜、可恨、可爱。
但当下,他仍以冷眼睨她,“你还真想做我老娘?”
“我也是头回给人做娘,要有什么不到之处,”箫娘没皮没脸站起来,冲他端正地福了个身,“请多赐教。”
逗得席泠笑了,这回是温暖的、和煦的笑。他自幼读书,见过太多虚伪的善、有礼的恶,竟然开始有些欣赏她坦诚且愚蠢的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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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窠子:旧时指暗娼。
②鳖羔儿: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