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石衿对谁都是面色清冷,不苟颜笑,可此时因对洛晨心怀愧疚,所以说话言谈也就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石衿长相本不差,虽然脸上有两条长疤交错,但若细看去,却也有几分耐看,洛晨此时脑中混沌,看着石衿不觉就呆了,直到石衿离开有一会才回过神来,甩甩脑袋向外走去。
这一走出小阁,满眼梨花如雪,纷纷扬扬,不远处的水池之上也飘了不少,远远看去,甚是清幽宁静。洛晨观赏美景,只觉心中郁闷之气稍稍散了些,见水池旁边有一张小石桌,旁边放着两个石墩,便信步走过去,坐于石墩之上观赏这梨花美景。
此时天气暖融,和风细细,洛晨坐于树下,不消多久,白色的梨花花瓣便落满袍袖,阵阵寒香扑面而来。这短短几天,洛晨先被血咒所害,锒铛入狱,后又在狱中莫名其妙地死去,当他醒来之时,却又已然离了天牢,这般际遇,只怕是旁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想到这里,洛晨的嘴角竟不由得翘了翘。忽然一阵大风拂过,花瓣飘飞更甚,洛晨随意看去,一片花瓣入眼,马上就要掉在地上。洛晨心下一紧,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去接,可手伸到一半,却又慢慢缩了回来,心中那点对石衿,对命数的憎恨似乎也随着花瓣飘落而散去。洛晨看着铺满了地面的花瓣,若有所悟,信口言道:
“枝头花开四月霜,惊风一扫断人肠,落花本无相思意,经年泥土亦含香。”
这时候石衿正好拎着一只食盒走了过来,听见洛晨所吟诗句,心中也有几分了然。石衿虽不是道门中人,却天生道根,此时洛晨说的这四句诗表面看去只不过是见落花而有感,实际上却隐含大道无情,又惠及苍生之意。
石衿心下明白,也不点破,而是拎着食盒慢慢走到桌旁,将几碟精致小菜并一碗米饭摆在桌上。这洛晨虽心有所悟,然肚中饥饿,菜肴飘香,岂是随便吟一首诗就能熬过去的?故而这洛公子方才还风度翩翩,望飞花而抒怀,此刻却只顾狼吞虎咽,食美馔以果腹。这空中花瓣飞舞,不少都落在了菜肴里,尽被洛晨一起咽下肚去。
石衿心知此时洛晨已然释怀,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微笑说道:“古有老牛嚼牡丹,今有少年食梨花。”
洛晨翻了个白眼,用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含糊地说道:“你去天牢里待几天出来,我就不信你还能细嚼慢咽!”
石衿闻言,神色一黯:“洛公子,对不起。”
意犹未尽地咽下最后一口饭,眼前的杯盘碗碟早已空空如也,洛晨慢慢放下筷子,看着石衿说道:“你之前说过,那血咒乃是误咒于我,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咒的应该是平枫吧……”
石衿一惊,诧异地抬头看着洛晨。
“别那么惊讶,在我们来到相府的第一天石丞相设宴款待,最后让你来杀羊,平枫那小子眼睛都快贴在你身上了,想你想得一晚上几乎没睡。我猜,必是他为相思所困,冒犯于你,你才会想用血咒加以惩戒,可是阴差阳错,却弄到了我身上,可对?”
洛晨虽说没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却也不离十,石衿点头说道:“不错,我想用血咒让平枫在殿上胡言乱语,做不得官,可是谁知却错咒了你。我的血咒原本只会让人答非所问,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诡异如斯,竟使你在殿上大放厥词,以至于招来牢狱之灾……”
洛晨苦笑了一声,随意地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被打入天牢,此时能坐在这梨花树下吃上一顿饱饭,已然知足。做官不做官的,却也不那么重要,只是眼下我身负重罪,注定要隐姓埋名,我那父母可就有得好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