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鸿鹄漠然看着他:“林大人倒是父子情深。可我父王,却是眼见这自己的爱子被人残害。同为人父,林大人可知他如何哀痛?”

    “都是我教养无方!”林安远只能放下颜面,苦苦哀求:“在下愿倾其所有,为不肖儿恕罪!小王爷尽可以打骂处罚他,只请饶他一命。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能断了香火。”

    吴千山在旁劝说:“小王爷,事已至此,即便打杀了林麒也于事无补。林大

    人诚心悔过,你若能饶过林麒性命,不但林大人、宁国侯感激涕零,两国间也不因此案坏了交情。小王爷忠义仁厚、顾全大局之名,也广为人称道,南宫家必会更上一层楼!”

    南宫鸿鹄似有些动摇,表情挣扎,眉宇间一会儿舒展沉静下来,下一刻又悲愤阴郁,脸色变幻不已。

    卫奇见状,知他内心交战,难以裁决,干脆宣布退堂,等下一次开堂,再行裁决。

    有些事情,需要定下心来,细细衡量得失。幕后的交易,双方的讨价还价,也需要时间来进行。他相信,下一次升堂时,他们能商定出结果了!

    在众人的围观下,南宫鸿鹄端坐在轮椅上,在北燕诸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去。顾青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目不斜视,后背挺直,自始至终未看林安远和堂上诸人,就这么走出了大理寺。

    没人拦阻。孔铭深方才那般斥责顾青大逆不道,吴千山也颇有微言,但此刻,却沉默着不语。林安远嘴唇翕动,眸光急切,但犹豫着,迈动脚步向北燕人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自己颓然停下了。

    卫奇微微摇头,林清兰这事,终究要有个结果。罢了,现在还顾不上。

    大理寺再次升堂,是在一个月后。闻讯前来的百姓天不亮就赶来排队占位,谁不想看林家和北燕南宫鸿鹄的结果。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呢,还是过江龙更厉害一些?这些日子,京城里热闹得紧,各色人等粉墨登场。京城里的赌坊也乘机开了盘口,下注的人不少。

    这桩公案,朝堂上也议论纷纷,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息事宁人,北燕小王爷本是受害者,又肯遵从中周法令,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说来,都是林安远弄虚作假违诺在先,人家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政敌们趁机弹劾林安远人品低劣,立身不诚,齐家无方,丢了朝廷的颜面;另一派认为虽然林安远有过错,但林麒如何判决,该由大理寺做主,岂能由南宫鸿鹄插手?该坚决拒绝,由林府给予补偿。

    但二皇子一系的问到:那如何说服南宫鸿鹄却又不激怒北燕?南宫家在北燕素有功绩,名声不错,北燕君主若是任由其继承人在中周先无辜遭害,再被欺骗,而置之不理的话,那未免会寒了勋贵们的心。所以,北燕也势必会为南宫鸿鹄撑腰。难道中周要为一个心思歹毒的纨绔和北燕生出争执吗,还是在国家利益上让步?既然是林麒惹出的祸患,那就让林安远想法处理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中周皇帝朱明海冷哼一声,命身边的太监传下了口诏,着林安远自己去和南宫鸿鹄化解仇怨,否则大理寺就按照南宫鸿鹄的要求处理。卫奇把上次开堂的经过详细禀报了,他听了都心头嫌弃。那些御史,平日里道貌岸然,义正辞严的,连对他这个皇帝,都敢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整日里劝谏不已,来显示自己有风骨。他恼恨之时,也恨不得重重打罚几个,却只能极力按捺下来。否则,却是坏了自己的名声,成全了他们的算计!

    好吧,现在就拿林安远来做个标靶,撕下这些士人的面皮,狠狠打下他们的气焰。呵呵,这些人,心底里是看不上他们朱家的出身,却又不得不在皇权下低头。就像那孔家北宗一般,天下名教所在,神州沦陷时,披发左衽,改弦易辙比谁都快。前宋一朝,对士人厚待得无以复加,皇帝和士大夫共天下,又有用吗?蛮夷当朝时,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恢复了汉人河山,倒叫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