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姬珧为什么一定要把宣承弈带在身边,她一定会回答,一个玩意儿而已,看得顺眼就搁在眼皮子底下了,有什么非要问为什么?
因为前世的鱼水之欢?那时,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什么模样都瞧不见,在阖眼临终之前,她不过是想放纵快活一下,是什么人不重要,有这个人才比较重要。
然而等她重来一世,日日夜夜被噩梦惊醒之时,能以双眼视物了,才觉得身后空荡荡的,从前,就算置身黑暗中数载,知道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好像就会莫名安心不少,当那个人走了,不存在了,姬珧心里没觉得怎样,身体却在用各种手段抗议。
宣承弈对她来说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稀疏平常,可人要不能呼吸了,也就离死不远。
在姬珧尚未弄清宣承弈为何于她而言如此重要之前,她不介意将他搁在身边,哪怕寻不到答案,能睡个安稳觉也是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他想走,想要脱离她的掌控,姬珧觉得无比新奇,但同样感觉到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烧着。她掐着他的脸颊,素手如玉,指尖冰凉,又带了几分强硬,近乎讽刺般地嗤笑一声:“你真敢这么想,本宫倒要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宣蘅的事,本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逃,就是触到本宫逆鳞上。”
宣承弈被掐得嘴里发酸,喉咙也像堵着东西,他觉得公主从未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可是即便是一个物件,那也应该是特别的,他在只言片语中找寻那种“特别”,可是,找不到。
他喉咙滚了滚,就着这个仰视的姿势,声音像从磨刀石上碾过一样,干哑而暗沉。
“是玉无阶给殿下解的毒吗?”
他抛开眼前的一切,只想问这句话,问出那个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却被逃避的怯懦终结,一直没敢问出来的这句话。
姬珧明显一怔。
而后是微抬的黛眉,即便病容苍白,仍旧眉眼锐利:“跟你有什么关系。”
宣承弈面色有一瞬地扭曲,心口上被狠狠扎了一刀,每次自取其辱之后他想的都是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但他同样清楚自己在希冀什么,再像原来那样自欺欺人,他做不到。
宣承弈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病态,像一个身体里住进了两个人,一个要进,一个要退,而这种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境地将他逼得近乎崩溃,他张了张口,声音里再也没有一分傲气。
“跟我是没关系,既然没关系,殿下可以放我离开吗?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不堪入眼的蝼蚁,不懂顺从,不懂奴颜屈膝,成日里碍殿下的眼,有一天我疯了死了,更是坏了殿下好心情,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