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连绵百里,绵绵山溪蜿蜒而下,汇成一条汩汩东流的沣水河,河水曲曲潺潺,滋养出好几处肥沃之地,便有人在此落户。时间一长,几个村落就渐渐形成——其中以邱家庄和小赵村人口最为兴旺。
晚南坐落在屏山山腰,虽与这些村民同住一山,但往来并不密切,村民们只知道晚南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但终年云雾缭绕,难以入内探看。邱家庄曾有几人因好奇而结队去探寻,结果连只野兔都没看到,就迷失方向而昏在不见天日的密林之中,幸有樵夫路过及时救助,才得以安全归家。也有人不信邪,几次上山搜寻,终无果而归。渐渐地,村人们也不愿上山探寻了,一是山路崎岖,不易行走,二是后来有人在半山腰的平缓处发现了一座小道观,无人修道却异常整洁,似有神灵庇佑。村民们都是敬神畏鬼的,见如此便也不敢再做什么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神仙,引来要命的天灾。况且对他们来说,有地种、有饭吃就足够了,道观再厉害,也不能装满他们的粮仓。
山腰岚烟拢散,清乐朗朗,山脚草盛花密,小儿嬉戏,倒也十分和谐。
窗上贴的红窗花还透着喜庆的味道,仿佛昨日还是元日,而农人却开始准备下地播种了。惊蛰的这天夜里,风起的尤其大,犹如隆冬时节的北风,吹倒了几把赵明洲家立在墙头的锄头和耙子,农具磕碰到地面的声音震醒了赵明洲的妻子金珠,听着窗外呼猛的风声,她觉得很不安,于是叫醒丈夫,让他去看看门锁是否锁紧。
赵明洲打了个哈欠,披着外衫下了床,趿鞋出了屋。彼时虽未破晓,天却显出了黯黯的亮色,赵明洲没在意,被风吹的一哆嗦,只想快点回屋。他看了看门锁,又缩着脖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放好农具,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笑。
他将信将疑地扭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以为自己没睡醒出了幻觉,抓抓头发走回了屋。
屋内的炉火还是暖洋洋的,妻子右侧着身,枕着褶起的被角睡着了。赵明洲翻上床,很快又进入梦乡。
可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仿佛是浸了浓稠的雾,散不了、拨不开,他在白茫茫中行走,未见雪花,却冷得手脚发麻。他搓手取暖,疑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双脚却像停不下来似的,始终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盈盈的光晕,忽地暖风袭来,像立春后卷过花苞的第一缕春风那样柔和,一个轻纱宽袖的白衣女子渐渐落入视线中央。她身着白衫,肌骨如冰雪一样冷白,髻上插了一朵玉兰花,撑着一柄木色的纸伞,指尖一片奇怪的暗红。浅粉的香帕被她紧紧攥着,在茫茫一片中十分显眼。
“谭郎……”
这女子低首呢喃着,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幽凄和苦怨,慢慢向赵明洲走来。
赵明洲是个踏实汉子,母亲早逝,身边除了妻子,再没有什么别的女人了。
白衣女子的脸被伞面遮住了一大半,赵明洲看得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熟悉,苦思冥想许久,却想不到是谁。
“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