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色低垂,月夜凄清,团簇繁星坠在天际闪烁着光点。
茂密的柔软草地上沾了不少湿气,身子陷进去时,能感受到自后背传来的点点湿气;以地为席,苏忻双手背在脑后,平躺在空无一人的小山坡顶。
倏地一阵暮春晚风袭来,又轻又柔,却惹得青草小花折弯了腰,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侧过身去看身旁盛开的蒲公英,拦腰折断,放到嘴边呼的吹了一口。
翻身坐直,脑袋随意靠在左膝,苏忻默默看着不远处火光通明的群居地,正中央是熊熊燃烧的篝火,烈焰旁却没有往日载歌载舞的景象,整个部落安静的让人心生寂寥。
视线最终停留在秦旌暂住的营帐上,这是白日临时搭建的,没人愿意同中原来的“不明身份”同住两晚,而忽明赤也不许两人偷偷摸摸地再住一起。
“苏忻,你不属于草原。”
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回荡,苏忻看着成团的白色绒球随风飞远不见,明亮灵动的眼睛轻眨。
这片草原对他来说太寂寞了,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看看群山环绕、去闯闯山河险阻、去品品世间百态人间喜怒哀乐。
只是他能这样一走了之吗?将眼下这些烂摊子都理所应当的丢给父亲和兄长吗?
“——明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父王先有一事相求——”
父亲强忍着挫败的声线倏地响起,两道声音宛如有力的手,抓着他的身子各自向两边拉扯,苏忻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拍去身上灰尘泥土,慢慢朝坡下走去。
正想从后方绕到前门进帐,却远远听见有人在小声啜泣;闻声寻过去,他瞧见嬷嬷躲在膳房后头小声啜泣,削瘦的身子靠着石墙根,面前是用小火煎熬的药罐,边沿处有嘟咕嘟咕的气泡,冒出后又破裂。
女人爬满皱纹的面上有两道泪痕,看见苏忻落下的身影,嬷嬷身体僵硬的转过身,看见是他后长出口气,哽咽着起身问好。
妇人不懂白日发生的种种曲折,但大约也听了些传闻,好听的难听的都有不少;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无时无刻都挂念着,尽管是这样敏感的话题,踌躇片刻后,她还是问道:“您知不知道,大王子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苏忻脚步一顿,不明白嬷嬷为何会问他这个问题,更不明白他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