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最怕的就是站错队,失了恩宠,家道中落。他从一介布衣发家,自尝到了权利带来的滋味后,再不可能回到最初做个山野村夫了。夫人的话可谓正中他的下怀,太子这许多年没有崭露头角,看着颇有些平庸,若非皇帝借鉴了当年无太子才引发帝位之争的血淋淋的教训,就凭他母妃家犯了那样的大案,赵晋修能不能做太子都是个未知数。
现在皇帝态度颇为暧昧,虽有太子,却迟迟没有拟订遗诏,在内有怡妃娘娘阻挠,平霁王虎视眈眈,外有前皇子遗臣手握重兵态度模糊,一切都变数太大,他不敢堵上全部身家。
“可,此举定然会惹得太子爷不高兴的。”右相仍存着些顾虑,是以当杜大人提及此事时,他并未表明态度。
相府夫人眼中精光四射,片刻后缓缓与右相道:“老爷糊涂啊,现在可顾不上太子殿下的想法了。一旦拒绝杜大人,不就等于拂了怡妃娘娘的面子,而得罪了怡妃娘娘,她只消吹一吹陛下的枕边风,可能一次两次的陛下未必肯信,奈何天长日久的,说得多了,假的也成真啊!届时,老爷你失去宠信事小,龙颜勃怒,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一直以来,失去陛下的信任才是右相最怕的事,他左思右想沉吟许久。脸色晦暗变幻不定,复又叹气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鲁莽,真儿尚在外打理生意未归,还有些时间绸缪。对,老夫率先奏明皇上,争个先机再行定夺。但是夫人,宁月王姬那边是万万不可应下的,此事若做了,不是老夫吓唬你。”
右相神情变得阴鸷,“全家会有性命之虞!绝不是老夫信口雌黄,此种厉害关系你等妇道人家不必知晓缘由,但万可不要胡来,若真出了事,可别怪老夫不顾夫妻一场啊。老夫言尽于此,切记,切记!”
相爷夫人正求之不得,哪里还会自寻烦恼。她应下相爷后干脆称病不再外出,宫里几次邀约都推掉了,急得宁月王姬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翌日,太子殿下一改往常,竟在早朝后专门去宫中给皇后请安。
皇后对外亦是宣称身体有恙,已不问后宫事务多年。说是怡妃协理,却是全权在管。可名义上她仍在后位,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又掌握着印章宣文等,太子成婚这种举国同庆的喜事,非她出面不可。
许久未见,皇后娘娘格外受到时光的眷顾,姿容不见衰减,保养得当。只是,她笑起来时虽极尽温柔和善,却难掩法令纹深刻,可见心有郁结难解,过得并不畅怀。
皇帝贤德勤政,并不贪恋后宫,是以子嗣稀少,她虽贵为皇后,膝下却无所出。其中原委不足为外人道,却也逃不过那些个后宫的争明争暗斗权谋算计,她的手段较之前辈而言,恐也不逞多让。
她早年怨恨过,争取过,也算计过,终究抵不过皇太后一的碗绝子汤彻,底断了她的念相。然而悲哀的是,明明艳压六宫独占鳌头,皇帝只进她一人寝宫,但她不得不穷极一生与皇太后做斗争。她没有败在那些个莺莺燕燕倾国倾城手中,败在了本不用斗争的皇太后手里!
皇太后瞧不上她,临死都轻蔑地未提及过她。
呜呼哀哉,皇后一生无后,满心恨着的人又安详太平地走了,她一腔的委屈仇恨无从发泄,没两年便一病不起。
盼头没了,哀哀戚戚过了几年心灰意冷的日子,突然有一天想明白了,想为娘家姐姐的孩子博一个前程。于是费尽心思将晴雨姑娘送进了太子府,以期博得太子宠爱,日后继承大统,能力挽狂澜,将皇太后不许她进寝陵的遗诏朱笔一挥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