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容韶元一脑门官司冲进卧房的时候,容眠正捂在满月给他重新铺好的床铺里,褥子、软枕、衾被、乃至容眠用的乌金紫铜熏笼、燃的安神香,点的熏烛,用的茶盏,隔间放的恭桶等,一应都是全的,只差没有将满月满初满晴三个丫头带来,就可将旭云阁的匾额摘下,重新挂上平宁院三个字了。
容韶元出身贫寒,幼年还在田里割稻子干农活补贴家用,哪怕现在贵为吏部尚书也没养成这般娇娇公子的习惯,他的卧室内一向简洁清雅,就如他容尚书在朝廷内外给人的感觉一样,他每常也甚为自得。
可是容眠这小子睡一晚,就把他好好个净雅的内室搞得一派浮华奢靡,容尚书看一眼就觉得脑仁疼,就想不通了,他和唐氏都不是耽于享乐的性子,大儿子容熙也教育得君子端方,怎么偏这个次子,生就散漫性子,比人家闺阁小姐还娇气呢。
不过容韶元此刻没空与他计较这个,按着脑门上蹦跳的青筋问他:“画呢?”
容眠套着新换的白绸里衣,正歪在容韶元的床头上晾他半干不干的头发,闻言眼皮也不抬,懒懒道:“什么画,不知道。”
容韶元忍着火,语带威胁:“容眠,我劝你别自讨苦吃,惹火了我,不过你讨一顿打,快说,我的《步天干夜宴图》呢?”
容眠打了个哈欠,仿佛才想到似的:“哦,你说那个啊——”
他吊着容尚书的胃口,就是不干脆利落地说,反而转个话题:“今天挨你平白无故一顿打骂,我也想明白了。”
他故意加重平白无故四个字,弄得容尚书只能耐下一肚子邪火等他大喘气。
“往常你总说我是个草包蠢蛋,没能为的废物……”
容尚书摸摸鼻子,实在气狠的时候,的确这么口不择言过。
“今儿我洗澡的时候一咂摸,你和我娘都不是大蠢蛋,没道理生得我这么愚钝。”
容韶元心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知不觉把方才的火稍稍灭了些。
容眠慢条斯理继续:“我寻思着必然是受熏陶少了,爹你既然要我上进,不拘什么古代名士的真迹、摹本、古董啊字画啊啥啥的,你寻来给我,就比如方才那个《步天干夜宴图》,我看了就挺受用的,于工笔画一道也受到了莫大的启发,我记得爹你书房里不是还有什么《乐咏消寒图》,陶玉山《素碑贴》,符岢《祭子文稿》等等,赶明儿我一一去看,说不得也能把我熏陶成个名士大家,人家说道起来,到时候也是爹你的脸面——难得我想上进了,爹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还反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