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铉终于从深梦中醒来,他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中军大帐之中,躺在床上。
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但耳边却静悄悄的,宁静异常。没有了惨烈厮杀的声音,也听不到帐外递送紧急军情或是军士调拨而发出的各种杂声……
他甚至有些不大习惯耳畔如此安宁。短暂茫然了片刻,意识被周身慢慢传来的骨头寸寸碎裂似的隐痛之感给拉了回来,吃力地转过头。
案角亮着烛火,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人静静坐于案前,敛眉垂目,正读着一册握他手中的书卷。
崔铉自然认得他……李玄度……
但他怎会在自己这里?
他盯着,怔怔地望了片刻,忽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那一幕记忆涌了回来。
他记了起来,全部都记了起来。
李承煜断了粮道,北境必陷。但他不愿退,也是为了给那些替他们当过民夫送过辎重的郡民留够逃离的时间,当东狄人获悉这个消息趁机再一次地发动猛攻之时,他和麾下愿随他死守的将士在界河之畔,与北虏血战了三日。
在他赴死之时,这人带着增援兵马赶到。
自己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死,被他救了……
一时之间,他心头五味杂陈。
倘若说这世上有哪个人是他最不愿欠下人情的,毫无疑问,那人必是眼前之人。
那年秋a,便是为了还他当日不究刺杀的人情,在获悉李承煜的阴谋之后,他去通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