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相扶,妧平还是躺下了,被褥都轻软。
又是月出,千帐灯明,羌笛时传,车马辚辚。帐上印着兵戈之影,虚绰恻恻,一阵一阵地过。
那炉子上煨着小半盅汤药,是难咽的苦辛。苏济是个标致妇人,垂髻松挽,胡衫胡裙,双腕佩一叠四五个的炸珠细镯儿,项挂一只乌银镶花筒盒,一对耳珰熠熠。
“早先,你醒过一回。我和成宁给你灌了药,擦过身。成宁也还是个丫头,身量与你相近,她就拾掇出一件单衫,一件袄子,为你换上。你病着,极听话。姐姐、姐姐,我听你叫了半日姐姐。”她呵一呵妧平的手,“是小特勤救的你,他还来探过你两回,你都睡沉了。”
“求求你!我得见一面都兰可汗!”
“这……你尚为罪身,又是卫野人……”
“我不是!”妧平脸色白,气力虚,攥紧了褥子边,“苏姐姐,我不是。”
——
月悬中天,狄吐罗与其长子、部将等在帐内围火炉而谈。
有仆从打起帘,送进狄律。
他不着甲衣,已换成干净的蟹青色衫袍;两鬓前后都结数股细长的黑辫,项围白裘巾,戴松石金戒,蹀躞带上多了短刃与一只羽人引龙图纹的革袋,革袋口镶钉铁星流苏。狄律目睫不抬,朝其父行礼,并不坐下,垂手退在一旁。狄吐罗四十余岁,黄毛黄眼,披甲南向而坐;他那右手侧的长子狄琅也是个黄毛,而目瞳为青色。
诸将都在,无有不静凝。
还有一个貌若儒生的男子,怀着袖站定;正是张泽,字贤之,年二十三,是张敦儒之子。
“儿,你来得可迟!”
“我为败将,不敢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