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账房隐秘地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又不好意思直接把湿哒哒的手按在主家干净的地毯上。他四下里瞧了一圈,看没人注意,就把手插到腋窝里抹了两下。
郑太太是这座公馆的女主人,她自然可以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再不看这可恶的小账房一眼。
可怜的小账房跪在地上,实在挺不住才敢稍稍挪动一下,缓解缓解跪僵了的身体。他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祈求者着谁能来跟他搭一句话,将他从这种难堪的境地里解救出去。
郑家的小公馆,是一栋带着花园的三层小洋楼。楼是比较符合郑先生身份的小巧雅致,故而也没有请多少下人。当然,即使请了再多的下人,也没有谁会多此一举,去理一个明显惹怒了太太的小人物。
家里的主人们:太太还在楼上生闷气。郑先生在申城大学任职,此时还在上班。前面提过的大小姐,虽说已经恋爱了,可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学生,这个时辰正跟着塔莎中学的洋人老师读书呢。唯一一个还能做主的主人,是家里将满七岁的小少爷,一早就被管家带着去外面玩了,也不在家。
一时间,他竟是被默契地遗忘在了太太的小客厅里。
好在,先生很快下班回家了。
熟悉的小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花园里,机灵的小童一路小跑过去开门。郑太太慌忙地从楼上跑下来迎接,站在门口处给了郑先生一个热情的拥抱。
花匠从抽屉里抽出剪刀,走到花园里继续未完的工作。几个年龄小些的仆人的孩子纷纷跑到阳光好些的地方开始玩耍。管浆洗的嫂子也走过去取走先生刚脱下的大衣。
因为太太生气而寂静了许久的郑公馆重新鲜活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女儿还没放学,就是儿子也没回来呢。”郑太太一边指使厨房赶快生火做饭,一边挽着郑先生的胳膊往里走。
“也没有多早,还是一样的下班时间,这不是今天松溪带宁宁出去玩了嘛,我自己开车回来的。”郑柏川耐心回答太太的问题,提到自己开车回来时,明显兴奋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我年轻,所以车速快一些。”
“胡说!”郑太太看着因为亲自开了一次车就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的先生,有些哭笑不得,“您今年几岁了?”
“才四十五岁嘛,还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提及年纪,郑柏川有些不高兴地撇过脸去,接着他脸色一下子变了,脚步也跟着停住。
“怎么了?”郑太太一定是爱极了她家先生,所以才满心满眼都是他。郑先生的脸色稍有不对,她就能看出端疑,忙不迭的询问。她顺着郑柏川的视线看过去,笑意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