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呵得轻笑一声,走过去拾起了那幅画,展平了一看,又道“秋山行景图。”这画她可熟得很,因为就是她画的,她当年从平海关回朝叙职,为了给战死的将士们争取更多的抚恤,不但变卖了她所有值钱首饰,还卖了自己所做的字画,她写得一手好字,又画得一手好画,当年她的手记就是被那些门阀世家争相收藏,虽然那些世家这样做,也有很大一部分讨好的成分在内。但是安定公主的字画的确是能卖一个好价钱。
这副秋山行景图就是她那个时候画的。她笑道“父亲,这幅画是仿画啊。”
林思淼自认自己也是个风雅人,一听她说这是一幅仿画,自然不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指着落款闲章中的一个字“安定公主当年初学刻章,却是没排好位置,导致这个章子上的慎字少了中间的一横,可是这幅画的章子上却是没少。”
其实她是故意这样刻的,那段时间长安城有几个仿字画的高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就是她自己看了都一下子分辨不出来,她干脆就刻了有错字的闲章,既又意趣,又能给那些人添点麻烦。
林缜站在她身边,也去看那幅秋山图,轻描淡写道“原来是这幅图,我记得当时是王家拍下了这份真迹。”
王家是西唐世家中首屈一指的,他们收藏的字画就不可能再转卖出去,对于这些世家来说,银子都是小事,若是失了世家的格调才是大事。既然这幅秋山图被王家收藏,那林思淼收藏的这幅就必然是假的了。
林思淼叹气道“我同这秋山图竟还是无缘,也是天命啊。”他瞪了林碧玉一眼“还不快回房去?还想继续丢人现眼吗!”林碧玉被林思淼骂走了。
其实林思淼原来就不太相信林碧玉的说辞,长女身子娇柔,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她一个人又怎么能把林碧玉两个丫鬟都推到水里去?要是反过来说,或许还更可信一些。林思淼又信佛,林碧玉抬手发誓的时候,头顶的那幅画偏巧不巧就掉下来砸在她身上,这样一来,他就已经认定是林碧玉故意要在林缜面前给长女难堪了。
林碧玉是他最爱的小女儿。有一回他和陈氏说漏了嘴,想等林缜功成名就后,就把小女儿许给他。林碧玉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原来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林碧玉也未必看得上林缜这样的寒门书生,可是后来林缜这官当得越来越大,平步青云,她就心里不平衡了。
明明林缜该娶的人应当是她才对,为何会是她那个无能又软弱的姐姐呢?
林思淼知道她的心思,可那又怎么办?要想再换一次亲,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林思淼叹气道“慎思,其实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把女儿管教好,现在嫁了你,反而耽搁了你。你看你们这么久在一起,容娘也无所出,若是你想和离,也只消说一句,我们林家绝无异议。”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很是沉痛,神态也十分诚恳,好像当真心中愧疚似的。
李清凰虽然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接触过,但是见到这种表面道貌岸然实际特别厚颜无耻的,她还是打从心底看不起。林缜的祖母虽然出身不好,也没念过书,可她知恩图报,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一整个家支撑起来,可谓女中豪杰,却是比林思淼这样的人品行高尚多了。
林缜笑道“岳父何处此言?我们现在还没孩子,只是因为我这回是回乡丁忧的,等到孝期一过,我就打算带她回长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