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侧过头,飞快地把她准备好的说辞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剪去有画蛇添足的嫌疑的,保证留下来的每句话都不会引起疑议“去年的确是多事之秋。臣妇的母亲家中兄长过世,她便好心收留了兄长家中的遗孀,结果那位遗孀是从最南边来的,她想留在父亲身边,惹出了许多是非,最后还惹出了官司。母亲因为失手杀了父亲的外室,而被判秋后问斩,那遗孀也没有落好,父亲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便败了。虽然事发突然,却又有因可寻,臣妇也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女帝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得没错。”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问下去,似乎是不打算追究。可李清凰心中纷乱,她只是想,为什么女帝会知道这些事?是她调查了自己?还是有谁在她身边说了什么?她昨日听见李叶原对平阳公主说得那些话,就觉得有些怪异。毕竟林缜并没有把他的亲人接到长安,他也很清楚明白,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厚道老实的人,一直都在平远城一带生活,见过的人心险恶实在太少,难免耳根子软,带他们在长安安居其实是不合适的。既然林缜的亲人都不在,那女帝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么仔细的事情,容娘这边可已经完全没有亲人了啊。
她虽在抄经,可是心思早就跑到了别的事情上。
对于李叶原这个妹妹,她其实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心思恶毒,却不愿意把自己摆在明面上同人争斗,也不可能会在毫无把握地时候出手,那日她对平阳公主说“不光是打听来的消息有趣,就连说这些消息的人也很有意思”……该不会,她竟然找到了林碧玉吧?
李清凰简直匪夷所思,林碧玉从圆善的看管下逃跑后,她还预计她跑不出沧州,毕竟像她这样有着千金小姐脾气,从小到大也没出过远门的人,想要孤身上路,怕不是天方夜谭。难道她这么厉害,不但活着,还跑来了长安?
当她心不在焉地抄完了大半本佛经,就听女帝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林夫人,你可以回去了,朕想一个人歇歇。”
不久之前,女帝还抓着她下棋,龙心大悦,现在又对她爱理不理,隐约还有厌烦的意思,当真是喜怒无常。李清凰端端正正地跪伏在地,朝她行了个大礼,便慢慢退出了屋子。
厢房外面,德洺和一众宫女还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便期待地望着她。
李清凰摇摇头“陛下说让我回去,留陛下一人静静。”
伴君如伴虎,对于德洺来说,他现在就等于接到了一个难题,他到底应该干等在门外,还是多问女帝一句。
李清凰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在她很小的时候,谢珝就是这个样子,她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冷酷无情,上一刻温柔地抱着哄着,下一刻就会一脸冷漠地当做没有看见她。所以从小到大,她最亲密的人是李柔月,不管外界是如何的凄风苦雨,暴雨雷霆,仙乐宫却始终是属于她们的暖意融融的小天地。
她正要踏出东院,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你现在还对着我摆起臭架子来了?”整个东院,不是公主皇子就是朝廷重臣,哪怕随便偷听到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现在她要么躲起来当做自己根本没有经过,要么就趁着还没说到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现身。
可是现在说话的人,却是她亲姐姐平阳公主。
而她也下意识地闪到了那几株老榕树后面,想听一听她到底是要说什么,虽然听上去……这话说得似嗔似怨,不太像在责怪人,反而像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