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生出了个出息的儿子,文官出身,被调到平海关那种苦寒的地方,裴家上下所有人都觉得他最好的下场大概就是为国捐躯,结果他不但被封为镇国将军,还被调任回长安,眼见陛下就要重用他。甚至,他还给自己的姨娘挣来了诰命夫人的头衔,又把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安置在别处,对于一个旁支出身的,又是庶子的人来说,已经做到了极限了。
可是不管有多好,多出色,私下偷画别家夫人的画像这一件事就能把裴桓之打上一个卑鄙下流的标记。
李清凰笑着安慰崔氏“你先别着急,我才刚到长安没几日,心里连一点底都没有,更不可能见过裴将军。裴将军怎么可能会画我的画像?裴小姐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
崔氏松了好大一口气,可又觉得很忧愁。她是裴桓之的亲生母亲,就算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不肯对她说,可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这个心智不全的女儿总是喜欢窝在兄长身边,定是看到了他藏起的画像,又胡乱指认了个人。
眼下裴桓之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怎么也得议亲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生出任何枝节了!
李清凰见崔氏精神不济,就主动提出告辞,崔氏挽留了一句,见挽留不住,就亲自送人到家门口。她把李清凰送到门口,又拉住她的手,正打算说过两日也去她哪里串门聊天,忽然听到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在附近响起“桓之哥哥,你回来长安这么久,却一回都没来看过我,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崔氏觉得今日真不是好日子,之前那件事已经让她有点面对不了李清凰,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女人来追着裴桓之到这里,也不知道这位林夫人会不会从心里觉得裴家家教有问题,万一她回去同林相说了,又会不会对裴桓之的仕途有误?
李清凰微微低下头,露出有点古怪的表情,她没有崔氏想得那样多,只是她觉得这个女声十分的耳熟,稍微一回想,便想了起来,这说话的人可不是她那位在自己面前总是哭哭啼啼抹眼泪、小脸惨白楚楚可怜的长楹公主李叶原吗?其实最开始,她对李叶原是没什么感觉的,她有许多姐妹,大家相安无事便好。她当年最为受宠,别的公主见着她都是要绕道的,就算对她有些嫉妒,也不会把心思摆到明面上来。
可是李叶原,就像是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总是要主动凑到她面前去,露出一脸楚楚可怜的、被欺负了的表情来,好像她对她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似的。
裴桓之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公主一路跟随微臣,若是被人瞧见,总归是不大好的。公主还是请回吧。”
裴桓之不及弱冠就去了平海关,他是个文官,去了那种地方,很可能就要把命都丢在那里。所以他到了现在,一直也没议亲,从前是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吃苦,现在他调任回长安,女帝也有重用他的势头,他反而成了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同样是从平海关调任回来的将军,论起在长安受到的礼遇,他和刘禅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悬殊。
他顿了顿,又道“公主是不是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既然是传言,自然就不可能成真,微臣身份低微,颇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就不会去肖想。”
这几日,不知道从哪里传开了一些不实传闻,说他裴桓之将要同某位公主定亲。说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这事是关于他的婚姻大事,他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李清凰从认识裴桓之开始,他说话一直都很婉转,脾气是军营里难得的温和,和笑起来能吓哭小孩的骠骑将军刘禅相比,简直就是春风化雨的存在。他对着李叶原说话,也是好声好气,说得话也不重。
谁知李叶原突然抽泣起来。她柔弱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一脸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眼泪像一串串珍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带着哭音道“我、我就是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想起小的时候……我才、才来看你的,你就这样讨厌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