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案件清楚明白,失踪案,失踪之人乃是吴家娘子,这吴家家主是京城中的蕞尔小吏,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因为他供职户部,担的又是肥差,家中也算是优渥。
小吏为官多年,虽无可上禀天子的功劳,但好歹也没出什么差错,算得上顺风顺水,若日子能这么平静下去,依照他晋升的速度,倒也勉强算作前途无量。
然而偏偏家中就出了这种事,他的妻子无故失踪。
“师兄,说到这里,你心中可有什么猜测?”裴茗缠得很紧,像是个问长辈讨要糖果的孩童。
顾云白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原本我没什么猜测,但你偏偏主动把疑点送到顾某手中,顾某如果还不戳穿,岂不是拂了你的美意。”
“你先说这案子简单,又着重介绍了吴夫人的相公,向来她的失踪,肯定跟这位吴官人有莫大的联系。”
“确是这样,”裴茗笑眯眯,丝毫没有被拆穿心思的困窘,“这件事并不难查,便是师兄办案,肯定也不会放过吴夫人的夫家。你我都知道,从来女子失踪被害,大抵是熟人下手,她平日相交对象自然是盘查重点。”
“从一开始我就循着这个思路往下探查,这吴官人到底算是京官,虽品级不低,但还真是见过世面,心思也缜密,我几番询问,他都颇能沉得住气,同我那是一个见招拆招。这吴官人倒是个多情之人,对他的妻子很是爱重,妻子平日起居饮食可谓是无所不知,连他妻子失踪那日的情形,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听你这么说,他该是对妻子极为看重,但妻子失踪这么大的事,为何报案之人不是他,而是妻子的老仆?”顾云白见裴茗讲得尽兴,也便耐着性子陪他演下去。
“你说的这个,便是支撑我把吴官人当关键的原因之一。这原因之二便是吴官人的表现了,他妻子失踪发生在三日之前,这三日里,听下人们讲述,吴官人的行为没有丝毫异常,依然勤勉本分地当差,平和宽厚地待人,听上去跟先前毫无差别。”
“既然三日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这三日也普通平凡,为何这位吴官人能把三日之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他的清楚透着诡异,不仅是记得请一日三餐,甚至记得请仆人何时打碎了一个茶杯、老夫人罩袍花色……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实在是诡异至极。”
裴茗一边讲述,一边望向顾云白:“师兄,说起来这种功夫,我只在另外两人身上瞧见过,一个是师傅,另一个便是你了。但你们都是聪明绝顶之人,说是天分也不为过,我测试过,那小吏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你说,他苦苦锤炼这功夫,把所有事铭刻在脑子里,为的是什么?”
“他想营造平凡的假象。”顾云白一句挑破。
“没错,因为他心里有鬼,他早就预备好有人来查证,为着这个时刻,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他记住了所有能记住的,哪怕是自己本不该留意的,然而就是这份努力让他成为了有心之人。”裴茗越说越兴奋,手上的动作都多了起来,一只手上下翻飞,俨然穿花蝴蝶。
“我既然看出了吴官人的破绽,这吴官人觉不无辜,我怎么可能把他轻轻放过?”裴茗慢慢握紧掌心,“接下来的事师兄肯定也猜到了,我开始跟这吴官人玩攻心计,一点点公婆他的心防,让他溃不成军,暴露出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