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知道,今天是一个重要的关卡,过去或过不去,都要勇敢面对,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就有可能再难鼓起勇气和吴才洋面对面地过招了。
吴才洋毕竟是堂堂的政治局委员,是中宣部部长。同时,他又是连若菡的爸爸。
“每个人都有原则和底线,同样,一个国家也有原则和底线。”夏想也知道,或许他说出来也未必能够说服吴才洋,但他也必须说出他的理由,要给吴才洋一个交待,吴才洋是中宣部部长和连若菡爸爸的双重身份,他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吴家在燕省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再想拿下省委秘书长,不提邱家、梅家和付家会反对,中央高层也会有人不同意。燕省是国家的燕省,不是吴家的燕省。”
但凡坐到高位之人都有一个共性,就是自视过高,认为凡事都在掌握之中,大权在握的感觉就是目空一切,尤其是吴才洋是一路拼杀从地方上来到京城,自认执掌天下宣传口,又有雄厚的家族势力,事事都可以运筹帷幄,想到便可做到。尤其是吴家最近在燕省的布局顺水顺风,他想要拿下省委秘书长之位的心情格外迫切,才不会将夏想的话放在心上。
夏想不过是燕市下马区的区委书记,有什么资格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又凭什么认为高层会有人反对吴家拿下省委秘书长之位?一个副厅级干部,连登临一省中枢号令全省的气魄还没有,却敢对中央高层的心思胡乱猜测,真是可笑之极。
“你的猜测没有道理,也不成立。”吴才洋直接否决了夏想的解释,“你和邱家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不管,但有一点请你记住,吴家一定会拿下省委秘书长的位置,如果在运作的过程中不小心连累了你的前程,你也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吴才洋心里想,如果不是看在连若菡的面子上,他才懒得跟夏想罗嗦,直接赶走了事。一个区委书记,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他虽然也听了李言弘和高晋周的话,觉得夏想是一个不错的支点,但吴家谋局向来喜欢自上而下,喜欢大而广之,没有夏想作为支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吴才洋之所以肯给夏想一个机会,是觉得夏想作为连若菡唯一的男人,如果走向了吴家的对立面,真要闹了起来,连若菡一怒之下翻脸,也是一件麻烦事。再有他见到连夏,也动了爱护之心,但连若菡对他冷若冰霜,连夏对他也是不理不睬,让他也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和连若菡之间的关系。
出于一公一私两方面的考虑,再有吴才江和高晋周都对夏想评价很高,就让吴才洋也动了惜才之心。没想到,他拉下脸面邀请夏想前来,夏想不但不给面子,还大言不惭地要给他上政治课,吴才洋终于动了肝火。
吴才洋就在心目中直接将夏想划归到了对立面,对夏想的不识时务和不合时宜的高谈阔论十分反感,一下站了起来,直接就下了逐客令:“路是你自己走的,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请你转告邱仁礼和梅升平,留下一线,也好相见。”
好霸道的口气,夏想心中暗暗叹息,吴才洋有过人之处,也有傲慢的资本,但吴才洋还是太自傲了,他还是坚持他的看法,并且认为,这一次,吴才洋真的看错了形势。
也该让吴才洋碰碰壁了,否则他还真以为家族势力可以完全左右了政局。不要忘了,家族势力只是代表了少数人的利益,可以允许存在,但绝对不允许为所欲为。
“我送你一句话,夏想。”吴才洋一字一句地说道,“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走得更远。”
夏想见吴才洋要赶他走,自然不会非要赖着不走,也站起身来,点头说道:“吴部长的教诲,我会记在心间。但我自己的座右铭是——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杜甫之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似乎很有气概,其实并非是人格高度达到了一览众山小,而是地理高度达到了。但登高必自卑的中庸之道,才是长久之计,身居高位之上,时刻铭记自身的不足,知道一个人身居高位并非是他自身的德能,而是民众的拥戴。没有了百姓的爱戴,何来登高绝顶的无限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