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一早便看见师弟守在洞府前，已经是第七日。
“小白，你如此苦等，师尊也不会得知；若真有要事，我替你传音一试。”
话虽如此，以他道行还不足以扰得了那位。白葭兰也摇头：“多谢师兄好意。”
他这么说，湛卢也无甚办法。多摩藏宗在昆仑一脉共有修士数百人，能被无间选中的还不到十人。其中关门弟子就只有湛卢、柳惜春，和白葭兰三人。湛卢之前本还有一位首座师兄，可惜成婴不得，反被心魔侵扰，始终不得摆脱，最后化成一具行尸走肉，还是道君令他那二师弟亲手杀了，可见此修惊险。湛卢在本宗时也是根骨极佳，拜入无间道君门下后反而修炼得十足小心，境界便慢下来。柳惜春虽比他年少，天赋却非凡，修为比他还要进上三分，如今在外体悟天道，也有十余年未得音讯。和他二人相比，白葭兰倒颇得道君怜爱——无间对授徒一事本就不大上心，门外弟子都死了过半，也未见他分神半分。小师弟则不同，不仅修行时时持护，更是由他亲自教养。何况道君修为已到了与道合真的关键，这时再收徒，怕也是最后一回了。
所以师尊如此厚待，也是为了他灵台出绝清净，好在道君飞升上界后还能继承大统……这么想着，他心中倒也未生出什么妒意，照常在崖边习剑。不觉天已大亮，此时东方一道紫光，恍然若霞，却压迫感十足。湛卢手中一顿，竟是道君洞府有变。无间住所向来设有限制，无法用法诀出入。等他步行赶到时，殿前门扉已开。白葭兰站在台阶上，正要往里去，听见他来，回头叫了声师兄。
湛卢点头应了，敏锐目力看见洞府里一道朦胧白影。介于虚实之间，晕影灼灼发光。他当即跪拜：“弟子湛卢，见过师尊。”
无间若不回他，也是十分正常的。却破天荒回了个“好”字，一道梵音直入灵识，几乎震得他跪不住。道君似乎有意探他修为，可到底也没说什么，洞府便又合上，隐于崖中。
白葭兰此时已在洞府内。道君垂眸而立，仍是银发白袍，心迹双清的仙人姿态。他的样貌，白葭兰已经十分熟悉，可每每得见，依然觉得新鲜。无间天资超然，青年时便破丹成婴，相貌多年未变，一向是丰姿冶丽，俊美非凡。
只是满头白发，不复青丝。他心念一动，伸手便去碰他垂落的发梢。银丝披霞，触手生凉，握在掌心像一把极薄的丝绸。他碰了碰，感到双颊发烫，便又松了。无间却在此时捉住那几根手指，轻轻合在一起。
“怎么了？”
对方眨眼不语，他也有耐心。凝出一张玉榻，自己坐了上去，又把少年抱在他膝上。白葭兰记得幼时是常常这么挨着他，可如今他也有七、八尺高了，坐上去挤得慌——他倒不觉得羞赧，自己往旁边挪了挪，附身把一侧脸颊贴在道君膝上，手里依然握着那缕银发。
“怎么了。”无间复问一句，垂下头来。他已是仙人之躯，吐纳自有规律，因此谈吐间并没有气流涌现。但这洞府内极静，他二人又贴合密切，白葭兰只觉得腮边一痒，偷眼望去，无间也正垂眸瞧着他。刚刚那一股小风，居然是他扇动眼睫时带来的流动。
他心神一震，连忙直起身来。若非无间闪避得当，差点叫他撞了下巴。他此时也也不再言语，只是端坐着看向他。
白葭兰又瞧了他两眼，小声说：“无间……你真好看。”
他说的是句实话。且不提皮相如何，无间这样大能，本就自带气运加持，叫人看了心生向往，满目生辉。但由他说出来，情境又有些不妥。就算二人从不以师徒相称，这称赞也过于冒昧。白葭兰是顾不上那些，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夸了几句他的发质肤色。说完后，也坐在一边，低头不敢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