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白衣一人一马,跟随在马车的左右两侧。蒙蒙天色下走在城中,袅袅炊烟与流云为伍,渐次有灯火闪烁着微芒。
冯春生虽不是第一次进宫,却也屈指可数。最多的几次大多是在御花园中等候,有时太后乏了或是不知缘由,突然就不见她了也是有的。是以她这十五载的光阴都虚度在了枯木山顶,满朝文武和后宫佳丽三千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她作为活在口口相传的貌若无盐,鼻偃齿露又暴躁易怒满身肌肉的相府之女,能坚强地活着已属不易。旁的,还能怎样呢?
趁着太子在议书阁伺候的时机,冯春生忆起了一桩旧事来。那时师父赵北秋还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江湖剑鼎之首,还是囿于这深宫内众多皇子中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文剑雕舄,锦袍玳瑁,人生最大的困扰就是如何虚度年岁。
然而,巧的是那年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要出师,他乃江南人士,学的是窃计,讲究的是万人之中取其顶戴翎,袖中珠。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一来得长的普通,过目即忘叫人难以回忆,日后能省下不少官司。二来气质不能猥琐,不若人未到先叫正主起了警觉可就未行先折了去。三来手脚要轻如雁过水无声。最后一点,非得童子功、十几载不能成!
是以这个小贼四岁从师,学足了十二载光阴。这不,这边师父刚漏了话音他有出师之能,独少了出师之信物,他便琢磨起了这件事。
怎么才能既显示出自己的能力又一炮打响自己的名头呢?他想了一夜最终决定北上京都皇宫内取一样信物来,唯有如此才能不负师父的教诲。
天下能人异士之多怕如海底遗珠,多不胜数,更何况皇宫大内呢?这小贼倒有点本事,在冷宫殿顶猫了半月余,眼见着没有下手之机心生退意之际,偏遇见了心血来潮捉蛐蛐的七皇子赵北秋。
话不必多说,小贼当日便上了捆绳吊在树上。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人,净挑着说些勾人的话,什么烟花三月扬州春景,画舫楼阁碧波仙踪,江湖少侠泰山拭剑,绿林好汉悍刀雪行,总之都是这高墙深院里一辈子也不会有的东西。
赵北秋从无入仕之心,又听闻了这小贼口中的山河江湖,花花世界,只觉这花树也黯然,这宫殿也碍眼,食不知味寝不能眠,几经辗转反侧,大手一挥将那小贼放出宫去。不仅如此,还赠了一块腰牌做他出师信物。持此牌可在内城畅行无阻,不受宵禁。
小贼则将师门代代相传由名匠打造的一柄防身匕首埋在桃树下,定下十年之约,届时来取。
冯春生倚在柱上,闲适地看着一干大臣们聚在院中听召,心道:又不是私定终身谈什么十年之约?师父早抛诸脑后了吧!只不知师父是否诓我,不如取了那匕首私用,省得再寻什么天下名剑为出师信物了。
她笑了笑,不顾白衣投来警示的眼神,扭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