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的烛火晃了晃,发出筚拨一声轻响。易然拿银签拨了拨灯芯,半晌,叹息似得开口:“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子。”
叹完这句,她起身立在傅铮面前,严正地给了他个提醒:“傅铮,我要坑你了。”
翌日清晨,傅铮睁开眼,揉了揉因宿醉而有些昏沉的额角,余光瞥见床头的一只青瓷茶盏,应该是易然昨夜给他留下的。昨夜…傅铮闭目思忖了片刻,昨夜他答不上易然的问题,只能一碗接一碗地罚酒,没过多久便意识昏沉了。
之后自己好像做了些不太妥当的事情,与自己一贯清高自持的形象有些不大一样。具体的他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最后抱着易然不让她走,还说什么你坑我这么多,也得让我坑回来一次。
他回忆了下自己那时的模样,觉得委实是有些没眼看。罢了,之后万万不能再同易然玩这游戏了,再如此这般他怕是要晚节不保了。
傅铮端过茶盏喝了两口,披衣下榻,忽瞧见枕边摆着两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心中咯噔一声,没由来生起些不祥的预感。昨日自己拉着易然签了纸不睡脚榻的承诺,可那该是一张纸才是,另一张...
他的耳畔响起昨晚易然郑重的通知,她说,傅铮,我要坑你了。思及此处,他拿起枕边的两张纸,第一张的内容自不必看了,看了也怪丢人的,他直接略了过去,拾起第二张。
上头赫然写着:放夫书替你烧了,千两银票不必退还,若再提合离,须付白银十万两。底下赫然两个手印,显然是易然拿着他的手替他完成了整套流程。
十万两,傅铮倒吸口冷气,易然很仗义,还提前告知了他一声,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没收到这份善意告知。
他自袖中寻了一回,先前放在里头的两个信封果然没了踪影,看来易然这句烧了说得实实在在。
他捏着空荡荡的袖口,半晌,面上突兀地浮起个笑容。其实老天并未薄待于他,傅京将他视同己出,细心抚养,孟时为他知己,在他仕途不顺之时,他日日过来找他对酌,宽慰于他,最后,他还得着段极好的姻缘,他的娘子说想与他并肩而立,同他白头偕老。昔日家中变故,他并非没抱怨过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可如今细细想来,其实自己也勉强算得上受了些眷顾的。
他将两张纸揣进袖中,推门走了出去。秋日天高,抬眼望去,一只孤鹜正振翅而上,不多时便消失在云边。他收回视线,拾步走到易然门边,想要抬手扣门,手顿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正迟疑间,门被人从里头拉开,易然穿着一袭水蓝长裙,头顶盘了个坠马髻,鬓间斜斜插了支云脚珍珠卷须簪,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明艳的朝气。
瞧见徘徊在外头的傅铮,她笑了笑,心情不错的模样:“如何,昨日那两纸承诺书可又细读了?”
傅铮道:“娘子坑起人来光明磊落,为夫深感佩服。”